跟我回家

    新心灵社的社长是一个卑鄙虚伪的男人。他迷惑,诱拐,他偷走了我的狗。他一定要付出代价。

    追查陈桂林的脚步到这个宗教团体已经一个月了,这是陈灰得出的结论。连个半瞎子的狗都要偷,何等的丧尽天良,就算被一枪打死也算活该吧。带上小狗最爱的特制狗粮,陈灰终究克制住自己的不法想法,谋杀偷狗贼或者放陈桂林谋杀偷狗贼都不在计划之内,计划是找到自己的狗。陈灰已经追了几个年头,绝对,绝对不能再让陈桂林逃走。

    计划改变在陈灰掀开地下室的暗门。陈桂林,加入新心灵社不久后就消失于众教徒之间的陈桂林,安安静静躺在别人床尾,连睡着都不敢松弛身体。这还是陈桂林吗?陈灰大手大脚,一个月要打破八件家具,打起人能蹦三尺高的陈桂林,他的陈桂林手脚都被铐锁住,连一点点活动空间都吝啬,他找了四年的陈桂林现在蜷缩在另一个男人的床角、这个该死的偷狗贼、这个该死的强盗,陈灰一个箭步冲上去摇晃他,陈桂林被吓得一激灵,噗通从床垫上滚下地。这帮通缉犯还虐待他!

    陈灰..陈灰!你来找我啦!陈桂林快乐说道,依然躺在地上。我好想你…陈桂林的嗓音是甜蜜的,让人几乎遗忘他是用这张嘴咬下香港仔的舌头。满口鲜血,满口谎言,时隔太久陈灰几乎也要忘了,陈桂林和门外那些邪教徒的区别其实很模糊,一只野兽,他两三口吞掉你的前途和光明。“干嘛啦..” 陈桂林给他瞧自己被铁器勒紧的手腕,你看呐,你看,他们这么对我呢。陈灰想,你已经吃了我眼睛,我怎么看?

    不被男友理睬,陈桂林的视线转移到陈灰身畔的手袋,他鼻子好灵的,一下闻出他最爱的热狗包。你对我真好!让我吃吧,我真的饿了。

    他又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你,小狗…陈灰一瞬间被残忍的臆想覆盖了,想要陈桂林饿肚子,牙齿被训练着收起来,在陈灰掌心里舔食、、这种恶劣欲望实在有违道德观念,是陈灰向来愤恨的,无理的动摇。实在太饿了,陈桂林扒拉僵硬刑警的裤脚,鼻目一皱又要哭。陈灰!陈灰,你耳朵聋啦,把你的面包给我。热狗面包,拜托—-

    手铐随着陈桂林动作哗啦响,他还是直不起身,陈灰好像灵魂出窍一样盯着他被链条拴住的脚腕,横趴在地上实在是一种难受的姿势,陈桂林放弃寻求警察帮助,试图让自己像虾子一样蜷缩起身、哼哧哼哧努力到一半被铁面警员拎坐起来。“干嘛啦?”陈桂林控诉陈灰粗鲁拽他衣领的动作,黑白分明的圆眼睛真的很可爱….陈灰不想再看他,可是室温突升,灰扑扑的陈桂林热的着急,被地毯蹭红的鼻尖也湿润。陈灰没忍住照顾小狗的肌rou记忆,下意识蹲下提袖子擦倒霉囚犯的脸颊,想要后悔收手时已经太晚了,陈桂林单细胞脑子实在不灵光,把一点点关切当作陈灰已经原谅他的暗示,在陈灰开口前就亲热的凑上来贴他、“好想你…他们只给我稀饭吃…还打我…钱都被骗走了....”

    陈桂林的皮肤冒热气,嘴唇却冰凉。他真的在这个鬼地方吃了不少苦,陈灰想,我实在不应该在犯同一个错,而原谅陈桂林是大错特错;可是陈桂林那么急切地吻他,就好像他真的改过自新,真的愿意钻进陈灰的背包里跟他回去。陈灰不想承认,他真的要放弃原则了,手铐脚镣依旧锁着,陈灰揉搓陈桂林挂满胡渣的下巴。吃吧,吃吧。

    陈桂林毛发也旺盛,胡子一天不刮就显邋遢,配上自由生长的自来卷发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没人照顾的小狗,好不容易得到的面包狼吞虎咽的这样快,万千群众每天凝视他,等陈桂林吃够苦头成为先到先得的流浪犬,够脏够惨够可怜了吗?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以前的男朋友?赶紧忘了他吧。陈灰失去的右眼隐隐作痛,链接前额的某神经好像也被陈桂林一齐拧断,他现在很需要他的安抚犬识相点,不准再乱跑,不准再溜到什么通缉犯身边摇尾巴,不准再吃陌生人给的脏东西。掰开他的嘴,舌苔颜色还算健康,一口尖利白牙没叫街上的坏人拔了让人松了口气。陈灰一颗一颗抚摸检查,顾不上陈桂林被他弄的难受,涎水弄湿了前襟,敢咬我就把你锁在这一辈子;被关怕了的陈桂林不敢再呜呜叫唤、神经病..神经病…你干嘛呀…,又要哭了、真的好可爱、陈灰终于给他松绑,你跟我回去。

    你不会又要发神经,拿皮带拴我脖子吧?陈桂林对他们俩的家,啊不,现在只是陈灰的家完全没有信任。也没人说过殴打男人太严重会有这种后果啊,他已经跑路很久了,台中那个一厅室在四年前就不是他能回去的地方。你真怪怪的耶?陈桂林倚靠在陈灰肩膀,鼻子蹭过陈灰皮肤,凉丝丝的,是很健康的小狗。陈灰怀抱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香喷喷的狗狗,流落在外还在地上滚了几圈、一股狗味…长大后个头比人高,朝人迎面冲来简直像辆坦克车。你自己多重你不知道吗,抱不起来了、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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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爱的小狗犯错了,你可能会骂他,拿报纸敲他的头,关禁闭、公园时间全部取消!但是他还是只小狗而已,陈灰怎么能因为他咬死几个人就把它丢去收容所呢……里面的流浪狗可是会被定期安乐死的、陈桂林是他的责任,怎么可以这样残忍….陈灰抖着手拧药瓶,近几年他的偏头痛发作愈发厉害,止疼片一把一把的吃;摇摇晃晃的陈桂林凑近他瞧、陈灰….给我一点,我也要;陈灰连忙关紧瓶盖,狗狗看见什么都会想吃,每个有经验的饲主都要学会安全保管有危险性的药物..防止误食…陈桂林被他牵着走,路过落叶堆说这是我打扫的噢,路过小树林说我把手枪埋在里面,路过被警戒线包围查封的大门说陈灰…你还不拷我吗?陈灰把小狗头脸用外套包起来,十几警示灯都在闪光,对小狗很不好。

    打开车门让陈桂林钻进去时,陈灰特意放下车窗,出乎意料,陈桂林一路极其安分,没有把头伸出窗外灌风,连路过行人都没有嚎两声。这么乖…生病了…?陈灰打转方向,半响停在宠物医院前和陈桂林相对无言。陈桂林依旧老实坐着,鼻子皱着、没有小狗会自愿看兽医,陈灰很理解,宠物手册的建议是要给正向反馈,要哄,被陌生人摸来摸去真的需要很勇气….哪怕是陈桂林这样自来熟的热情狗狗也一样。卸开安全带,陈桂林黑黝黝圆眼睛盯着他,没有反抗,也没从车窗钻出去逃跑;他的小狗已经很乖了,没等陈灰拿出备用的热狗包,陈桂林先开口,“你也知道这里哎?”

    陈桂林领着他熟门熟路从后门溜进去。一位年轻医者接待了他们,还是老样子?对啦。没有多余的问题,陈桂林开始剥自己的衣服。久不见光的皮肤颜色惨淡,消毒,缝针,医生说桂林哥,最近外面风声紧,都在找你。陈桂林说,好痛噢…陈灰,给我根烟嘛。

    陈灰攥着陈桂林蜕下的白麻教服,已经要被眩晕冲昏头脑。陈桂林的后背是鞭痕,前腹是刀口,他可怜的小狗简直遍体凌伤、“桂林哥,你瘦了好多噢”,手臂有刺青的医生开始二次清创,被冒牌小岛庸医处理的伤口需要重新缝补,好可怜,陈灰按住陈桂林的光裸肩膀不让他乱动,得到陈桂林奇怪一瞥,门外隐约传来起伏犬吠,唯恐陈桂林也被激得躁动起来、陈灰又当机立断捂上小狗的嘴。呜??呜...干..屁啦,缝纫完成时陈桂林已经满脸通红;陈灰掏钱包,医生,怎么结账?医生看着陈桂林残留指痕的嘴角、说不用,我和桂林哥不讲究这些。

    这位兽医的可疑程度和那些偷狗贼比起简直不相上下。雪上加霜,陈桂林确实是很黏人,谁牵都会跟着跑的糟糕性格,经常被人骗…..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陈灰决定好了,人挤人的狭隘都市是无法饲养大型犬的。打断陈桂林和老朋友的叙旧,陈灰油门加速,飞驰环线高速好像能把过去都抛弃,陈桂林需要奔跑,需要能燃烧精力的空间,他不需要每天流窜在不同人身边,因为陈灰回来了,再也不会让自己的狗狗被捉去打酸盐。他们必须搬家。陈桂林皮毛丰厚,野性难驯、戴红毛围巾时最可爱,他们先坐渡轮再转自驾,去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生活,或许常年飘雪,没有机会再咬人,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