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跟着光脑上的座位指示穿过列车走廊，司蔻走进一间包厢。萨迦给他们订了特等座双人厢，却没一起过来，据他说是有些“不便透露的家事需要临时处理”。

    豪门是非多，司蔻表示理解。

    落座前下意识用掌心在座椅中心按了按，坐下才想起这里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椅子破破烂烂，随时会蹦出几根弹簧或者藏了几只蟑螂的环境。

    列车缓缓开动穿进虫洞，虽然窗外一片黑暗，但车厢里明亮柔和的光线与优雅舒适的装潢为乘客营造了安心的氛围。

    得益于长久的流浪生活，这种氛围反而让她无所适从，司蔻点开光脑，调出列车内部缩略图，习惯性记下每一个出口，顺便在脑子里模拟了几条逃生路线，才感到心里踏实许多。

    萨迦没和她一起反而更方便，司蔻的视线由脚下暗色的吸音地毯转向包厢门上的圆形观察窗——方便她揪个小尾巴。

    末世里形单影只的总是更显眼，一路上她独自骑着摩托四处搜刮物资，眼红的人不少，想杀人越货的更多，跟踪和被跟踪都是家常便饭。

    从进入列车站开始，她就注意到身后人群里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人与他们的步调频率一致。与萨迦分开往自助打印台移动时，她特意绕了人少的方向放缓脚步走，身后的脚步也轻微拖慢，延迟半秒后再同步跟上来。

    司蔻确定这不是普通旅客，普通人会超越她，或绕开她。

    试吃合成rou干时，借着商店的玻璃反光看到一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也在旁边试吃另一家rou干，吃完面露难色，显然不常吃这东西。

    跟踪者总会试图模仿巧合，反而容易露馅。司蔻边吃边笑，在这颗她只有唯一人脉的星球，还有谁会派人来跟踪她呢？

    窗外突然现出一道黑影，司蔻眼神微顿。

    买票需要监护人同意，罗比特那边当然知道她的终点站和车厢座位，想必也和她上了同一趟车。

    厢门拉开一个小缝，门外的人似乎踌躇了一下才想起敲门，笃笃敲门声响起，她说了声进。

    滑动厢门拉开，一对老鼠耳朵先人一步冒出来，走进一位穿着格子衬衫的男性兽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脸上的眼镜让他的满面笑容显得不那么市侩。

    “诶，我叫布莱克。你是司蔻吧？”他问。

    司蔻点头。

    布莱克关上厢门嘿嘿笑着在她对面坐下，倒豆子一样开口：“你哥哥说你长这么大从没体验过坐普通座，但他只抢到一个位置，问我愿不愿意我和你换座位。星运说我今天运势好，果然呢，遇上你俩兄妹，还有这种好事！”

    不是跟踪者。

    想体验普通座这种借口也就伊德里斯说得出来，不用想就知道他口中的哥哥是谁。

    列车站人很多，跟踪她的人还没发现她和萨迦在一起，不然她的光脑早被罗比特打爆了。

    司蔻看了看时间，车程还有两个小时，得和萨迦汇合，还得在被罗比特发现之前把人揪出来。

    “哇！你还是第一学院的学生呢？我当年也想考第一学院来着，可惜没钱付学费，也没拿到特惠生的名额。”看清司蔻衣服上的校徽，布莱克感叹道。

    司蔻敷衍地回应了一下，问他座位在哪，正准备起身离开。

    布莱克忽然双眼放光，向前伸手想要抓住司蔻手腕，被她轻巧躲过。

    司蔻冷眼看着他，意识到自己不雅的举止，布莱克有些窘迫地挠挠头，“真不好意思，同学，看到限量款光脑有点激动，哈哈。我是做二手生意的，有些客户就喜欢收藏限量款，我能看看你的光脑吗？”

    “下次吧，我赶时间。”司蔻抬腿就走。

    “下次是什么时候啊？司蔻，诶，司蔻同学！”

    司蔻迈出厢门，将布莱克的话音关在身后，这门隔音还挺好。

    穿过自助餐区就是普通厢，司蔻左右看了看方向，发现隔壁车厢的门没关满。

    布莱克本以为没戏了，毕竟有钱人都是脾气又怪又没耐心，没想到少女竟然转了个身，眉眼弯弯地问他：“下次就是两分钟后。我只是想先去餐吧拿点喝的，你要喝点什么吗？”

    一张大小适中的餐桌固定在两个座位之间，相对的，普通座只有一个小餐板。特等座能享用的餐食水果比自助餐区品质更高，而且只要按下桌铃就能呼叫送餐机器人，根本不用亲自去取，司蔻居然还想帮他带一份，真是有钱人里的怪胎。

    少女亲切的好意让人难以拒绝，她甚至答应了给他看看价值八百万星币的限量版光脑，要是有机会拆开研究研究，就是给他带杯毒药都能咽下去。布莱克回答：“你拿什么我喝什么。”

    司蔻回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不过手里只端了一杯果汁，就在布莱克以为自己被戏弄时，她将果汁摆在他面前，坐回对面座位。

    她解开腕上的光脑，也摆在果汁旁边，“看吧。”

    见了亮闪闪的光脑布莱克也不纠结什么果汁了，他将这浓缩的八百万星币小心翼翼地拿眼前仔细端详，嘴里念念有词：“这个精细度，哎哟，正品确实不一样！我俩光脑能加个账号不？你要想出这个我第一个收。”

    布莱克将光脑递回去，推了推眼镜，“噢，对了，我也有其他东西能卖……正好给你发个商品目录。”

    他有些紧张，布莱克很少在线下联系客户，他的大多数客户也更喜欢隐匿安全的交易方式，好在司蔻没有拒绝。

    “好啊，不过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果汁，能不能把你的衬衫借我遮一遮？我想找个清洁间处理一下，”司蔻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下摆，眼里全是忧虑，“穿着脏衣服太尴尬了，我还得回学校呢…”

    布莱克看到她纯白的校服上的确有一片污渍，这种小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司蔻穿上他的衬衫走出去时，布莱克才发现她进来时就忘了关门。

    清洁间根本用不着找，就在自助餐区和普通车厢之间，司蔻刚刚借着拿饮料的时间提前踩了点。

    如果有人来就是守株待兔，如果没人来就顺便拿点吃的，稳赚不赔。

    就赌跟踪者耳力好不好了。

    司蔻背对特等厢的走廊，站在一盘纸杯蛋糕前，听着清洁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这是她特意开的，为了制造门里有人的假象。

    没多久，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清洁间内除了持续的水声没有别的动静，黑色鸭舌帽起了疑心，犹豫着推了推清洁间的门——

    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

    抓住他没反应过来的时机，司蔻朝对方背后狠狠撞去，两人一齐跌进清洁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