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7 绽放于夜空

    谌墨白家中一直保持着许多古旧的习俗，小时候觉得很有意思，长大了觉得很有纪念意义，现在倒是觉得有些仪式感，这些东西虽然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但如果没人坚持，渐渐就会全部消亡。

    曾经倒是也有过厌倦这些习俗的时候，每次几乎都要从早忙到晚，除夕简直成了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日子，这种重要的日子，不是应该用来跟心爱之人一同度过、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吗？

    呵呵，谁还没有过一些年少无知的时候。

    爱人固然重要，却也不能因此而忽视了家人，如果能将爱人也变为家人，倒是可以“两全其美”。

    可她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的“家人”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恐怕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在他人生陷入低谷的那段时间，他有两年的时间没回过家，借着“学业繁忙”为由，一直一个人待在外面，倒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心情太差，而是因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和状态来面对这些家人。

    即便是那种时候，他也不想将他的那些负面情绪传染给家人一丁一点，他们是最爱他的人，而他的心底也深爱着他们。

    倒是经历了那两年的分离之后，他才渐渐领悟到跟家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多么珍贵，之后便养成了每年过年都要回家的习惯，即便不愿意回家，也要抽出这些时间来好好陪伴家人。

    今年差点又给舍弃了，还好，有她。

    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可如果上天真的垂怜他们这对苦命鸳鸯，能不能再多施舍一些幸运给他们呢？给他和她指一条明路，让他们可以在一起厮守终生的路……

    “你就别在这儿忙了，你一年才回来这么一次，去陪陪老人，家里的几位老人，最想见的就是你，赶紧过去吧，厨房不缺你。”

    谌墨白被母亲的声音从思绪中拉出，望着母亲柔和的侧脸，他忍不住也跟着微笑：“好，那你们忙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即便谌墨白每年就回家一次，可在家中所有长辈眼里，谌墨白依旧是个孝顺体贴的好孩子。

    只是没人知道，他不常回家其实并不只是因为工作忙，而是……常常觉得无颜面对家人。

    即便有朝一日他离开了“不夜天”，摆脱了现在的身份，那些经历也会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牢牢烙在他的身体之上、记忆之中。

    而这不堪的种种，却是他永远也无法对这些亲密之人诉说的秘密。

    除夕夜里最有仪式感的活动，除了等待新年敲钟，就是这顿年夜饭。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围在大圆桌边，这样的规模和阵容，一年到头也就能凑齐这么一次，这顿饭显得隆重、喜庆而正式。

    吃什么其实还真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吃。

    只是她的年夜饭……居然只能是自己一个人，这个时间，她也许还没吃东西，只要一想到这儿，即便是坐在其乐融融的圆桌边，他心中也不禁抽疼。

    他听她说过她家里的事，说起来也是个大家族，还是跟他们家完全不一样的阶层，大概，那种家庭里，亲人们之前的感情总是难免淡薄吧。

    她说，寻常人家的“小确幸”，她从未感受过。她明明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却从没真正过上过普通人的日子。

    不像他们这种真正的普通人，日子虽然平淡如水，可却总是有滋有味，亲人之间的感情更是浓厚，一年只见一次面的亲戚，依旧会觉得亲切。

    如果可以，真想让她也体会一次“普通人家”的年节，如果可以，就等到下一次吧。

    饭后，大家都各有安排，也各自忙碌起来。

    谌墨白将母亲拉到一边，小声说：“妈，那个……我先走了，晚上不用等我了。”

    母亲看着谌墨白，目光别有深意：“行，今晚不回来了是吧？那就好好陪着人家姑娘，可别亏待了人家。对了，你可不能乱来啊，好好注意安全！”

    谌墨白眯起眼对母亲笑着：“知道了，我都多大的人了，就不劳你担心了。”

    还有什么可“乱来”的？多“乱来”的事，他和她也都已经做过了。除非“乱来”出个孩子来，但这道界线，他还真不会越过。

    周瑾甯打开门，立即被他的熊抱给抱了个满怀：“除夕快乐！抱歉，亲爱的，我有点来晚了，你吃过饭了吗？”

    周瑾甯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过分热情给吓了一跳，她的反应也是愣愣的：“还没……我，忘记了……”

    谌墨白怜爱地戳了下她的头：“你呀，一个人的时候就从来不会照顾自己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饭都想不起来吃。还好我早有准备，走吧，出去吃。”

    “啊？可是……这个日子，还有饭店会开门吗？”

    “当然有！嗯？你不是说你已经自己一个人度过了几个新年吗？那你那几个新年都是怎么过的？”

    周瑾甯别开视线，有点难为情地挠挠头：“……提前买好泡面。”

    谌墨白无奈又心疼地苦笑着：“你呀，至于这么敷衍自己吗？年夜饭居然用泡面将就？”

    “……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

    “意义不同啊，好在你现在有我，我可不会让你那么亏待自己。”

    早料到周瑾甯很可能还没吃完饭，刚才年夜饭的时候谌墨白也只是每道菜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而已，特地留着肚子来陪周瑾甯一起吃“年夜饭”。

    虽说许多人家都习惯在家里吃年夜饭，可也有越来越多的家庭喜欢去饭店里吃年夜饭，虽然是贵了些，但吃得好，气氛不同，还省去了许多麻烦，因此，年三十晚上的饭店包房并不好订。

    谌墨白也是翻遍了整个辽城，才在一家中高档的餐厅里订上了一个小单间，价格可是平常的五倍。若不是因为房间只能容纳四个人左右，也不会让谌墨白捡了个漏，但对这两个人来说，这个包间的大小倒是刚好合适。

    “刚好这窗外的视角还不错，可以看到辽城许多地方在燃放烟花。”

    周瑾甯对烟花什么的，并无兴趣，倒是很期待这顿饭。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什么她想不到的事，他都已经早有准备。

    饭菜上桌的时候，她居然有些瞠目结舌。

    “我说……只有我们两个人，至于吃成这样吗？”

    鲍参翅肚样样齐不说，其他的菜肴也都格外华丽，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珍馐”。并且还不是几道菜而已，而是满满一桌的十几道菜，只不过都是双人份的，菜份比较小。

    谌墨白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也没想搞得这么夸张，但今天可是年三十，人家只卖这种豪华、奢侈的年夜饭席，要吃别的也不给啊。”

    周瑾甯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居然会有这种事？”

    谌墨白笑着摸摸她的头：“看来你还真是没经历过这些啊，虽然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感觉你的人生阅历还是浅呐！”

    周瑾甯一把拍开了他的手，送上一记白眼：“就你经历多……”

    “哈哈，当然了，所以你什么都可以放心依靠你男人！来，快吃吧！这么好的菜，可千万不能浪费，咱们两个必须得一点不剩的全都吃掉！”

    他貌似随口而出的话，却不小心撞了她的心，让她那颗已经被他彻底融化的心动荡不已。

    “你男人”，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可以这么想吗？这段脆弱得如同危房之下的鸟巢般的关系，究竟能持续多久呢？周衍桀那个恶魔，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找上门来，将他们这段美好而短暂的关系终结呢？

    周瑾甯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努力将这些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今天可是除夕，还是别想这些不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