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Good Guy

    微波炉叮的一声以及霸占整个办公室的咖喱味让塞巴斯蒂安的肠胃发出了咕咕声。

    他饿醒了，眯起眼看了眼放在一边的闹钟。

    中午十二点，他睡过头了。

    “早中午好呀！”塞巴斯蒂安唯一的员工阿米特语调轻快的打了个招呼，伴随着微波炉门开，那股浓郁的香味更重了，塞巴斯蒂安打了个喷嚏。

    “啊。好。”塞巴斯蒂安伸了个懒腰，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牙刷杯就去了洗手间。

    “你别说，昨天雨真大，睡觉真的不错，我睡的可香了。你居然也睡的那么好，我还没见过你起这么晚，平时你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忙的不像个正常人，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是个正常人啦，就是觉得你太紧绷了，总是在工作……啊呀，我太多嘴了，说回到下雨，我家糟了大霉了，整个地下停车场被淹了，也不知道我那辆车还能不能开，贷款还没还完呢……不管怎么说吧，我只能坐公车来了，我晚了点才到，塞巴，你不会告诉老板吧？我保证，我可没耽误工作，上午也没来人丢废车，我就让你睡了，我把本来要处理的车处理好了，你一会儿检查下……”

    阿米特一边吃一边像往常那样絮絮叨叨。塞巴斯蒂安一耳朵进一耳朵出，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顶着俩黑眼圈的脸，机械的刷着牙。

    他招阿米特的原因很简单，阿米特作为难民，很便宜。这个从南亚来的小伙因为学历不被认可，他又没钱重新读书，再加上911的余震，阿米特这个长相很不受美国的欢迎，可选的工作更少了。他是被塞巴斯蒂安在招聘会的角落捡回来的，西服被泼了咖啡的他拿着简历，不知所措的像只流浪狗。阿米特吃苦耐劳得很，也是如此他们两个人能经营起这个废车场。但阿米特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真的太能说了，那张嘴从上班开始到下班为止，完全不带休息的，好像打卡后他每吐一个字都能赚一美金。明明就两个人的地方，他能聊出仲夏夜池塘边青蛙求偶现场大合奏的效果。这让塞巴斯蒂安不得不买很多耳塞带着，再加上家伙很不会看眼色，循规蹈矩，较真的要死，总是不小心得罪客户，这么算，塞巴斯蒂安是一点钱都没省。

    塞巴斯蒂安梳洗完，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黑咖啡，坐到了阿米特旁边，瘫在椅子里一幅精神萎靡的样子。

    当然不是小野猫把他折腾成这副模样的，小野猫那样的小sao货他可以应付七个！不！八个！是八个！

    是噩梦导致的，是一个接一个一个套一个的噩梦让他睡了等于没睡，他身上每块肌rou都在酸痛，像是泡了一夜硫酸一样。

    一杯咖啡见底，咕噜咕噜，他的肠胃又叫起来了，但他没动力去弄吃的了。

    “我阿妈还给你打了一份。”阿米特从午餐盒里又拿出了一份，用花样繁丽的布巾包着的铝饭盒。这盒饭老的外层失去了光滑的反光，盖子和角坑坑洼洼的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这据说是阿米特家爷爷辈儿留下来的古董，逃亡海外啥都没带就带了这个。

    “替我谢谢塔卡太太。”塞巴斯蒂安接过来，塔卡太太自从知道他是独居单身后，每次都会让阿米特带一份午饭。吃了几次后，猜都能猜到，那位如热带风一样热情的老妇人做的一定是糊糊加薄饼，问题不过是什么颜色的糊糊。打开，那意料之内的糊糊与饼出现了，这次的稀糊糊略微发黄，大概是放了姜黄粉，他撕了了一块手抓饼擦了点糊糊入口，跟个机器人一样的嚼着。

    塔卡太太的饭卖相不好，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五香俱全，越嚼越香，辛香的味道给他打入了一针康复剂，他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塞巴斯蒂安又卷了一大卷儿吃了下去，哪怕吃完他浑身都是这股咖喱味，他也认了。

    “你不热热？热的时候更好吃哦，来，我给你弄。”阿米特说着就拿起帮塞巴斯蒂安去热。

    “别放微波炉！”塞巴斯蒂安赶紧提醒。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没用过微波炉，我知道金属不能放微波炉里，别把我当原始人弗莱德，好伐？”阿米特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的纸盘，把糊糊和饼倒进去再放入微波炉，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红色手机，“你买了个新手机？早上我看到这东西掉地上了，这牌子不是以砖头著称吗？怎么摔下就掉电池了？我给你装上了，看来不能迷信牌子呀——”

    阿米特还在喋喋不休，但塞巴斯蒂安看到那只手机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他赶紧拿过手机打开，还好手机显示未插入sim卡，他心稍安，手机不插卡虽然会连接到基站，但不会有明确的身份识别，不一定会被定位。

    随即他心又吊起来了。

    sim卡跑哪儿去了？

    他摸了摸口袋，掏空了都没找到，又爬到地上看。

    “丢东西了？”阿米特把热好的糊糊放到了桌子上。

    “电话卡不见了，你看到了吗？”哪儿都没有，塞巴斯蒂安放弃了，坐回了桌子上，吃了起来。

    “没看到呀，你也太不小心了——”阿米特又开始他的摇头晃脑的絮叨了。

    塞巴斯蒂安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一切，他把手机拆了以后就放到了套头衫的口袋里，到了家以后他就把那件套头衫丢去洗了，但他可以确定把东西从口袋里都取出来了，但他记不清sim卡是不是在那其中。

    刚被塔卡太太的料理治愈的身体又被挫败感打败了，塞巴斯蒂安又开始了无精打采。

    塞巴斯蒂安打开手机，反正已经开机了，他还不如看看手机里有什么特别的。

    手机里联系人里只有一个号码，也是昨天打进来的天屎。

    天屎的号开头是首府华盛顿特区的区号。

    那位坐着林肯专车配着专有司机的天屎先生还是首都人，塞巴斯蒂安撇了下嘴，想着这家伙有钱有势，搞不懂这种爷屈尊从国会山下来到这里来干什么。

    手机里的存了不少短信，都是小野猫单方面发给天屎先生的短信，每一条都是一个亲亲的颜表情。

    塞巴斯蒂安眯眼盯着屏幕上那用数字3嘟出来的嘴，试图从里面得出除了小野猫想亲这个天屎外还会隐藏什么其他讯息。

    “塞巴？塞巴？你在听吗？”

    塞巴斯蒂安盯得太出神了，表情有些狰狞，吓到了阿米特。

    “你继续讲，我听着呢。”塞巴斯蒂安哼了两声打发了阿米特。

    “算了，我回去工作了，你自便，吃完记得洗干净！”阿米特再迟钝也感到塞巴斯蒂安的心不在焉，他就回工作区干活了。

    塞巴斯蒂安见行走的青蛙合唱团走了，就打开了手机得相册想看看小野猫有没有拍什么。

    小野猫拍了很多照片，都是夜色下街上的人，有路人，有妓女，还有嫖客。

    也有不同的车，大多都是白色厢型车。

    小野猫在记录他看到的情况，但线索寥寥，塞巴斯蒂安翻着这些无聊的照片，直到他翻到了一张特别的。

    那张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很漂亮，和小野猫不分仲伯的漂亮，还有些眼熟，塞巴斯蒂安一时想不起来。

    好莱坞电影男主必备的金发碧眼，短发上梳展示出了完美的大奔儿头。脸上痣挺多的，左边四五颗，右边三四颗，点在脸颊上像是瑕疵，但这位毫不遮掩自己的精致五官，反而让那些恼人的痣成为这张脸上独特的点缀。

    他真的很好看，小小屏幕和一般的像素都不能损毁这位瞩目的外观。

    天屎还真的有天使一般的外貌。

    塞巴斯蒂安干吃了一大口饼，把弹软的面皮当仇人的脸皮嚼。

    天屎这张小白脸大概味道也就如此了，黄油过多，奶味十足。

    有钱，有权，还有颜！活的这么幸福的人不应该出现在塞巴斯蒂安的世界里。

    塞巴斯蒂安，产生一种他瞧不上的情绪，嫉妒。

    塞巴斯蒂安继续翻相册，下一张更让他恼火，这天屎枕着他最喜欢的大腿上睡得正香，一切美好都静止在这画面里。塞巴斯蒂安都能脑补出小野猫拍这张的时候一脸柔情的笑容了，就像昨晚接电话时，眼神中都是流淌出蜜的爱意。

    塞巴斯蒂安快速按着按键跳过那些天屎的照片，小野猫拍的照片真多啊，全方位的排着天屎，跟拍喜欢的猫咪一样，各个角度的都有。

    按着按着，一张照片让塞巴斯蒂安停了下来。

    照片里的人，是他本人。

    小野猫之前就见过他了？

    那种猎物反为猎人的恐怖感瞬间让塞巴斯蒂安寒毛直立

    照片里他坐在金拱门快餐店里，把儿童餐附赠的玩具递给两个围上来的小孩手中。

    看起来像个大哥哥一样。

    笑的特和善。

    塞巴斯蒂安对这事儿有印象，这是上周日发生的，在收容所对面的快餐店里，他为了方便监视小野猫就在那里蹲着，但店里不消费就不让坐，所以他就买了儿童套餐，在那么多垃圾食品里，儿童套餐至少有个新鲜苹果片可以啃。

    在他享受苹果清甜的时候，一对兄妹跟他打了招呼。两个小孩在收集玩具缺了塞巴斯蒂安的那款，就在他们mama的鼓励下跟塞巴斯蒂安问能不能把玩具给他们。

    就这么一个走神，他错过重要的线索，还被小野猫拍下来了。

    塞巴斯蒂安觉得自己跟踪跟了个寂寞。

    他想马上质问小野猫，不然他的心会跟猫爪挠着一样难受。他把手机电池再抠出来收好，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

    开门就看到阿米特带着两个一看就是条子的人走了过来。

    “阿米特，这两位是？”塞巴斯蒂安一秒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但藏在口袋里的手出了一手心的汗，他不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差，警察能通过没有电话卡的手机这么快定位到这里。

    “纳察·欧奈，凶杀组的。”左边的黑人女警先亮了证件。“我们在追查一辆可能被犯罪分子遗弃的车，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我叔叔是，他现在不在，但我可以保证我们收的车都是有合法手续的，你们随意查，阿米特，我出去一趟。”塞巴斯蒂安点点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废车场有些时候也被有不法分子用来处理脏车，塞巴斯蒂安是个守法良民，经营的也是合法生意，但也不免因此和警察打交道的。看来是凑巧了，不过他不打算久留，他认识这位女警。之前他并不知道女警的名字，但这女警就是最近在街上各种问询的麻烦条子。他看到她脸上还有些残留的荧光妆，大概昨天又去钓鱼执法了。每次见到她铐着那些大小瓢虫回警局，他还以为她是干扫黄的，但她是凶杀组……这么看她这是跨部门抢功劳啊。

    作为抢活的刺儿头，她的人缘大概不怎么好。

    塞巴斯蒂安走到了他的宝驹丰田坦途旁，一个人叫住了他。

    “请问，您这里有盥洗室吗？”

    钥匙落地。塞巴斯蒂安的后脊很久没有像这一天那样被惊的过好几次电。

    他听出了这个拿腔拿调的英国佬是谁了。

    天屎先生。

    塞巴斯蒂安抬头一眼就看到停在院子外，特意隐藏起来的那辆黑色林肯。

    塞巴斯蒂安故作随意的捡起钥匙，对上了天屎先生那天使一般的容颜。

    比起照片，天屎先生本人更好看。细高条儿一般的身形在阳光下镀了一层金边，如果后面有俩翅膀，那就是天使下凡。他和塞巴斯蒂安差不多高，但他梳着那露着大脑奔儿的小开头，靠着头发比塞巴斯蒂安看起来高那么一两厘米。塞巴斯蒂安下意识的挺起胸让自己支棱起来。天屎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根黑漆木手杖，白衬衫，浅麻色的修身裤，一双棕色擦得锃亮的牛津鞋，休闲的打扮，但这人自身的气质高贵到压人。塞巴斯蒂安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塞巴斯蒂安一想到小野猫每个晚上发的一串亲亲，他就心里不免腹诽挑剔起这张脸。

    颧骨太凸，鼻子太大，嘴唇太薄，发际线太高，老了一定秃。脸上的婴儿肥，上了岁数以后绝对都垮的跟沙皮狗一样，亲上去嘴巴会被缝卡住，拔都拔不出来。

    塞巴斯蒂安心里的小恶魔塞巴不断地啐着毒液，但他面儿上很礼貌回到：“厕所里面就有，进门右转。”

    “谢谢。”　天屎面露为难，“您能带我过去吗？我眼睛看不见。”

    塞巴斯蒂安挑眉狐疑地看着天屎，但还是上手扶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从墨镜的缝隙，塞巴斯蒂安能看到天屎长又浓密的睫毛下有一双蓝眼睛，那双眼睛并不像常人一样有着瞳孔，而是被一种乳白色的浑浊所遮掩，照片上，他还以为是高光，但近距离观察下，这更像是天生的畸形。

    但为了保险，塞巴斯蒂安故意把天屎往一滩泥水引，天屎中招。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这里有个水池，这儿的停车场年久失修，下雨就容易积水　……”塞巴斯蒂安看那条浅色裤子和牛津鞋被泥水污染后，压着幸灾乐祸的说道。

    塞巴斯蒂安可以确定天屎，或者林肯先生是个盲人了。塞巴斯蒂安有些意外，但又记起那些从没被回过的短信，又没有那么意外了。

    老天那偏心眼儿的家伙也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展现公平，塞巴斯蒂安的嫉妒小恶魔心满意足了不少，连带的，塞巴斯蒂安对林肯先生的模样也没那么尖酸刻薄了。

    林肯先生的家教很好，鞋子进水裤子弄脏，他也不过是眉头微蹙，进了厕所，在塞巴斯蒂安说了周边情况后，还礼貌的道谢。

    塞巴斯蒂安站在门口等着他出来，他还没看到那个和林肯车形影不离的红毛司机。

    他相信凑巧的出现，但不相信这么凑巧。小野猫就和林肯先生通过一个电话，第二天人和警察就出现在他工作的地方，这里一定是有猫腻。

    塞巴斯蒂安回忆着小野猫说的话，也没想出哪里出了问题。他透过玻璃看到阿米特在工作间里和那俩条子对着他昨天用的车指指点点，塞巴斯蒂安更不敢放松了。

    林肯先生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出来，他收拾了自己，皮鞋给擦干净了，他把袜子脱了，裤子卷了起来，虽然衬衫上沾了点泥巴，但整个人松弛了不少，

    “您还在？”林肯先生听到塞巴斯蒂安的声音时有些诧异。

    “这不是担心你一会儿找不到路嘛。”塞巴斯蒂安热情的说，“需要我引你出去吗？”

    “这倒不用，不过不介意我喝一杯咖啡吧？闻起来挺不错的。”说着，林肯先生像是顺着咖啡的味道往办公室摸。

    撒谎，塞巴斯蒂安皱了下鼻子，明明整个房间都是阿米特家特产糊糊味儿，那刷锅水一般的咖啡一点都闻不到。但塞巴斯蒂安不慌，危险的东西都在他身上放着，除非林肯先生给他表演个盲人按摩，他是一点都不怕。

    塞巴斯蒂安将林肯先生安排到了办公室的圆桌旁，塞巴斯蒂安给他和自己都倒了一杯咖啡。

    “先生，你来我这儿不会就是借个厕所吧？这是废车场，你是要买零件还是要报废车？”

    “谢谢，就是路过。”有钱家的爷喝了一口咖啡，脸拧巴起来了。“这咖啡怎么是冷的？”

    “咖啡机不大好，经常会断电，就当冰美式了，味道还好吧？”塞巴斯蒂安轻笑一声，没忍住，看这有钱人吃瘪的样子，他会忍不住。这咖啡是阿米特不知道从哪个廉价超市淘换来的，预算压得极低，带来的味道也是极低的。

    “还好，很特别。”嘴上说的好听，但人已经把咖啡放到了桌子上，再也不碰了。“你在英国住过吗？你的口音带了点乡音。”

    来了，塞巴斯蒂安眯了下眼睛，他能感到危险，但他骨子里却很兴奋：“住过，我父母过世前，我就住在伦敦。”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不过好巧，我也是在伦敦长大，你住哪里？”

    塞巴斯蒂安说了个地方，林肯先生更惊讶了：“这么巧，我上的小学就在那里。我叫奥米尼斯·冈特，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这个废车场叫萨鲁废车场，你不会也姓萨鲁吧？我以前有位老师也姓这个。”

    “我叫塞巴斯蒂安·萨鲁。”塞巴斯蒂安又说了自己的父亲的名字，“你的老师不会叫这个吧？”

    “还真是，天啊，我一直在想那位老师为什么突然不教了，原来……真遗憾，他是位很好的老师，我的眼睛不方便，他总会额外帮我些。”冈特先生惆怅地说。

    塞巴斯蒂安当年差点上的小学和林肯先生是同一所，但那所学校是男校，塞巴斯蒂安不想和安妮分开，死也不去。接着就是父母骤然离世，塞巴斯蒂安和安妮送到了美国。

    突然和一个陌生人有了独特联系，塞巴斯蒂安想如果他和冈特先生上一所学校会不会成为朋友呢？不过现在他们坐在同一个桌子上，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

    也不算太迟。

    “能问下他怎么过世的吗？”

    “煤气中毒，和我母亲一起走的。”塞巴斯蒂安抿了一口咖啡，那天家里都是臭鸡蛋味，他带着meimei从窗户爬了出去，可不见他们的父母，他又冒险回去找父母，可他们穿戴整齐躺在卧室里。

    他不信父母没有察觉到，但他们并没有逃离，这让他们的死亡像是自杀。

    但他的父母是以意外定案的。

    “很抱歉，请节哀顺变。”

    “他们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冈特先生，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能是专门来和小学一年级时的老师儿子叙旧吧？”

    “请叫我奥米尼斯，”奥米尼斯感受到了塞巴斯蒂安的敌意，但他露齿一笑，非常迷人，“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姓。”

    “行，奥米尼斯，你是来做什么呢？”塞巴斯蒂安双手交叉靠在椅子里，等着奥米尼斯的回答。

    “有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失踪了。”奥米尼斯保持那个迷人的微笑，“一些线索把我引到了你这里。”

    “人口失踪不应该找警察吗？”

    “警察嘛，我也算是美国执法机关的一员吧。”说着，奥米尼斯从口袋里取出他的证件，如假包换的FBI探员。

    瞎子，英国人，还是FBI探员，这buff叠的太多，根本不像是真的。塞巴斯蒂安难以置信，随即他记起FBI的局长，好像也姓冈特。

    “FBI局长是你父亲？”

    “是的。”奥米尼斯很坦然的承认了。

    嫉妒恶魔小塞巴又上线了，趴在塞巴斯蒂安的肩头大啐特啐。塞巴斯蒂安一弹指把恶魔小塞巴弹飞了，他需要集中精神。

    他这时想起为何奥米尼斯这张脸那么熟了，前一段时间奥米尼斯上了不少电视，说是他破了些悬案和连环杀人案，被美誉为神探。塞巴斯蒂安好胜心起，想看看这个含金汤匙的家伙有什么本事。

    “局长的宝贝公子来我这地方，真的是……蓬荜生辉啊，但我能帮什么？”

    奥米尼斯竖起食指，对门口说：“进来吧，韦斯莱。”

    塞巴斯蒂安眉毛跳了下，面前的人把他的地盘当自己的了，真是令人可恨的反客为主。进来的是那个红毛司机，在进入前，塞巴斯蒂安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在门口。

    叫韦斯莱的司机收起了平日的懒散，附在奥米尼斯耳边说了几句，奥米尼斯点了点头后并没有让韦斯莱出去，而是让人站在他身后，原本一对一的模式变成了一对二。这块头不小的韦斯莱加入让奥米尼斯多了一双眼睛，塞巴斯蒂安更加小心。

    “不要太担心，我看不见，所以配了位司机来帮我，你可以当他是空气或者摆设，”奥米尼斯嗅到了塞巴斯蒂安的紧张，调侃地说道，“至于你能帮我什么……这是我的朋友。莱恩·贝金。”奥米尼斯取出手机，让韦斯莱翻出一张照片。

    手机是小野猫的同款，照片是小野猫的学生照。

    “长得挺漂亮的，这人怎么了？”塞巴斯蒂安问道。

    “从昨天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我想你可能有线索。”奥米尼斯换了一条腿翘着，姿势更加威严，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失踪的时候戴着金色假发，穿着黑色背心和短裤，腰上系着一件皮夹克。”

    “抱歉，我不认识这个人，没见过他。”这个探员知道莱恩失踪时的穿着，塞巴斯蒂安按下了这个疑问，他得等时机反问，先装作无知群众一般蒙混。

    “萨鲁先生——”

    “叫我塞巴斯蒂安，我也不喜欢被叫姓。”

    奥米尼斯点了下头：“好吧，塞巴斯蒂安，我们都坦诚些，我的朋友最后被看到是上了停在你的废车场的银色厢车。”

    塞巴斯蒂安瞪大眼睛，一半是装的，一半是震惊。

    这瞎子是怎么知道的？塞巴斯蒂安接小野猫的位置是没有监控的。

    “打断下，”塞巴斯蒂安反应很快，“停在我这里的车开出去了？我昨晚上就在这里值班守夜，绝对没有别的车出去，我们这里是有监控的，你可以查，我可以指天发誓我的车场和你朋友失踪没有半点关系。”塞巴斯蒂安顿了下，看起来是被无来由怀疑气的失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怀疑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朋友，我需要找律师吗？”

    “塞巴斯蒂安，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困惑，但你是他失踪前拍的几个人之一，我朋友还跟我提过有人在跟踪他，我不得不一个一个排查。我还得道个歉，我刚刚只是试探，我们并不能确定停在你后院的车是带走我朋友的车。”

    塞巴斯蒂安靠回了椅子：“你朋友拍过我？”

    韦斯莱对着手机按了按，再递给塞巴斯蒂安的时候就是那张小野猫偷拍的照片。

    “我吃个麦当劳有什么好拍的？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太欠揍了！”他回去一定要狠狠小野猫的屁股几下，太会给他找麻烦了！“还说他被跟踪了？怎么看我才是被跟踪的那个吧！我有危险吗？”

    奥米尼斯听他的义愤填膺微微侧了下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家快餐店？这家店的位置离你这里开车要一个小时，又位于很混乱的地方，你常去那里吗？”

    “那里不是有家老爹酒吧，我叔叔所罗门总带我去那里和他的老朋友混，所罗门外出逍遥有几年了，很难联系上，那地方是我和他为数不多留有好回忆的地方，我也懒得找别的酒吧，就当做习惯，下了班就去这家喝一杯，也算是想念下那老伙计。我有些时候去早了没开门就去旁边晃晃。”塞巴斯蒂安这段话这些年说过无数次了，说出来的时候异常流畅，就跟真的一样。

    “那你买儿童套餐？”奥米尼斯的话语里多了点笑音。

    “他们家的新鲜苹果片比超市卖的苹果甜。”这是真话。

    奥米尼斯轻轻用食指敲着嘴唇，似是分析着塞巴斯蒂安的话真伪，过了一会儿问：“您真的不认识莱恩吗？”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说的，探员，我是个良民。”塞巴斯蒂安又把之前小野猫的学生照翻出来，“这人看起来才上高中没多久吧，小孩子一个，要是落入坏人手里，可怜见的，他大概会怕到哭mama的。”

    奥米尼斯一边的眉毛向上一挑，这让这张柔和的脸多了些利度，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谢谢你的合作，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愉快。”奥米尼斯站了起来，塞巴斯蒂安看人要告辞，也站起来相送。

    “对了，我能和你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们也挺有缘分的。”

    “我没有手机。”开玩笑吧，塞巴斯蒂安巴不得把这尊大神送的远远的，还联系？想得美。

    “那……”奥米尼斯一勾手指，司机韦斯莱立马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塞巴斯蒂安，“上面有我的手机号，如果你有想到什么，你可以联系我。”

    塞巴斯蒂安接过来，把这二位送到了门口，又碰上了那俩警官。

    “冈特探员，我们已经检查过车了，很干净。”欧奈警官公事公办的语气里多了些担忧，“你说……”

    “带我过去，我也检查下。”奥米尼斯像是想起他们并没有搜查令，就向塞巴斯蒂安询问，“塞巴斯蒂安，你不介意吧？”

    塞巴斯蒂安一点都不怕查：“随意。”

    一行人又回到了那个银色厢车前，塞巴斯蒂安紧盯着奥米尼斯，他想看看这FBI神探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这车里的味儿有点意思，啤酒？”奥米尼斯在司机的帮助下爬进了后车厢内，嗅着车厢内的味道。

    “这里送来的车都是开了很久的，有些车还是一些青少年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喝酒闹了事儿把车玩报废常有，有烟酒味不奇怪，还有更难闻的东西呢。”塞巴斯蒂安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

    “青少年？爱闹事儿的青少年会用漂白剂和清洁先生来洗车？之后还喷了松木香薰？还是要送去报废的车？”

    塞巴斯蒂安抱起手，奥米尼斯和小野猫还真是一类人，喜欢扮猪吃老虎，稍不注意就被抓了把柄，他谨慎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青少年的爹妈是收拾的吧。”

    阿米特倒是认真的拿起文件翻起来了：“这车的车主是个单身的五十岁电工，他要退休了，就把车送过来了。”

    塞巴斯蒂安瞪了一眼阿米特，太会给他拆台。

    “这样，看来不是青少年也不是他们的爹妈。”奥米尼斯结束了像猎犬一样嗅过车厢的每个角落后下了车走到了驾驶位。

    “那位亲爱的老电工的身高，体重是多少？”

    “有点矮，驾照上写的是五尺七（170　cm），体重，嚯，两百磅（90　kg）。”司机探头看了眼驾照的复印件，回答道。

    “两边的位置被调过，身形都比这位老电工要高大，尤其是副驾驶，很合适莱恩的身高，你们有动过这辆车吗？”奥米尼斯比了一下驾驶座便问道。

    “我停的车。”塞巴斯蒂安走到了正在研究副驾驶的奥米尼斯身后，“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职业老毛病了。”奥米尼斯笑了下，起身又走到车后，一边走一边用手杖敲着地面。

    塞巴斯蒂安想跟上去，但眼角不由得被一块卡在副驾驶座位下的丝绸小角吸引了。

    那是小野猫昨天戴着的丝巾。

    塞巴斯蒂安眼疾手快，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奥米尼斯身上就把那块丝巾拿了出来塞入兜中。

    不应该啊！塞巴斯蒂安心砰砰乱跳，他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豪的清理出了这么多纰漏，他明明记得自己把东西能烧的都烧了。

    怎么会遗留了这条丝巾？塞巴斯蒂安脑门冒汗，他努力回忆有关丝巾的记忆，但是他最后对那丝巾的记忆是小野猫擦脖子时的风情。

    cao！塞巴斯蒂安瞧不起因为被美色耽误的自己。

    这边没平，那边又起了波澜，奥米尼斯蹲在地上摸着地上的轮胎印，银色厢车目前停在工作间里等待拆卸，奥米尼斯走到外面，拐杖戳这泥泞的地面，又趴在地上摸着留在泥地里的车痕。

    太子爷是一点都不怕脏。

    “你这车确定昨天晚上没开出去过吗？”奥米尼斯走到塞巴斯蒂安面前，他甩掉了手上的泥水，摘掉了墨镜，浅色眼睛直勾勾的对着塞巴斯蒂安。要不是这双眼睛是盲的，塞巴斯蒂安会以为自己被看透了。“那位热情的小哥告诉我的人上午没有新车来，但有很深的车痕延伸到工作间，车痕宽度和这辆车的轮胎差不多。”

    塞巴斯蒂安扯了下嘴角，这局面真麻烦，如果是小野猫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狮子，只会张牙舞爪，那他面前这位就是只经验丰富的成年猛虎，但塞巴斯蒂安是谁啊？他是个猎人，他总有办法：“昨天雨下的太大，就把我的车停在工作间里，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怀疑我，我可以给你看监控。”

    “那就麻烦了。”奥米尼斯半步不让。

    塞巴斯蒂安故作要带奥米尼斯去办公室，但忽然停下脚步说：“算了，你这么怀疑我，咱们还是公事公办吧，你想看监控，麻烦拿搜查令来。”

    奥米尼斯神情犹豫了，塞巴斯蒂安很清楚莱恩的失踪暂时不会立案，就像那些失踪的婊子一样，公家不会在意的。今天这出完全是面前这位FBI太子爷的公器私用。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太子爷有多大的能耐，是只能召唤俩当地警察呢，还是真的能变出一个搜查令来。

    反正昨天的监控早就被覆盖了，太子爷能耐他何。

    塞巴斯蒂安逐渐占了上风。

    奥米尼斯也意识到了他暂时不能压塞巴斯蒂安更多，便低下头，摸裤兜，忽然说道：“我的手帕呢？”

    “什么手帕？”

    “一条小丝巾，红白蓝三色的，我刚刚检查副驾驶位的时候拿出来用了下，现在没了，韦斯莱！”奥米尼斯叫来他的司机，让司机帮忙去找。

    塞巴斯蒂安还没得意一分钟就啪的从云端掉了下来，那块太子爷要找的丝巾就在他的口袋里。

    “塞巴斯蒂安，你不会拿了那条丝巾吧？你不会以为那是莱恩戴的那条吧？”

    怎么办？

    那双盲眼已经盯上了塞巴斯蒂安，那感觉如虎尾一样的斑斓毒蛇悄悄缠绕在了塞巴斯蒂安的颈间，有点窒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