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未定,馬甲先摀》
《三夫未定,馬甲先摀》
秦茵茵挑眉笑問:「合適人選?」 林初梨輕輕轉著茶盞:「……我也在想啊。前頭兩位是將軍與王爺,這第三位若太平庸,不就撐不起《三夫夜寵》這個名頭了?」 「說得也是。」秦茵茵點頭附和,「既然要寫,就得挑個京中有名有貌的……能讓人一看就起想法的那種。」 她思忖片刻,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沿,忽然眼睛一亮:「那……安家那個新上任的家主如何?」 「安家?……那個做衣裳、首飾,還有胭脂的?『春暖閣』?」 「對對對,還有錢莊、酒坊、染坊等等,簡直把京城的吃穿用度都攬了一半。」 她八卦勁兒上來,整個人往前湊了湊:「前些年,他們家老爺不是從家主之位退下來了麼?當初外頭都傳,家主之位可能會傳給大兒子或二兒子。一個是嫡長,從小就被當接班人培養;一個在外頭打拼多年,替家裡拓了好幾條貨路。誰料最後竟是傳了最小的兒子,安昶。」 「要知道,除了大哥、二哥,他尚有幾位兄長,怎樣都輪不到他。這番變動,內裡怕是早有算計,恐要起波瀾。當時街坊賭局開得熱鬧得很呢!安家有好幾家往來的舊戶聞訊,早早另尋出路,與別家商號暗中搭了線。人人都等著瞧熱鬧,無一人看好。」 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佩服:「誰知道水花一點都沒起,水面平得跟死潭似的。安家產業在他手下不到幾年,原本的基業就擴了兩倍不止。」 林初梨聞言,指尖輕摩茶盞,慢悠悠地道:「這倒有點意思……那安家跟你老爺家比起來,如何?」 秦茵茵笑了聲,眨眨眼:「不如何。地兒不同罷了。姥爺家的產業主在江南,安家則在京城根基最深。」 她捏起一粒點心塞進嘴裡,口齒不清地補充:「兩家從前有些合作,現在嘛……有些買賣撞了道。」 林初梨聽得津津有味,笑著斂眉:「那咱也別便宜他了,這話本火,寫他算是替他平白揚了名,回頭搶了你姥爺家的生意,豈不虧本?」 秦茵茵掩唇一笑:「倒也不至於。若這不行……那近日鋒頭正盛的新科探花,杜鴻,如何?」 她歪頭想了想:「杜鴻年方二十,文采極佳,人長得也不差,眉眼俊朗,行止溫潤,眼下在京中說媒榜上,可是排得前頭的那一掛。」 但話才出口,她自己就先搖了搖頭:「唉,不妥不妥。探花郎雖好,背景終究差了那麼點意思。」 「這年頭,探花狀元哪屆沒幾個有才有貌的?可要說真能撐起妳那話本裡角色的氣勢……太少太少。論勢、論名、論那點讓人一說就起心思的勁兒,還是比不過那兩位。」 「是啊。」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茶煙緩緩升起,窗外光影斜落,屋中靜了片刻,只剩茶蓋與杯盞輕碰的細碎聲響。 一時沒頭緒,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些旁枝末節。 忽地,林初梨一歪頭,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眼尾微彎,語氣慵懶又帶點促狹:「不然……寫皇室?皇帝太老不適合,那皇子?」 「噗——!」秦茵茵差點被茶嗆到,「祖宗你可閉嘴吧!這種我們閨中調笑調笑也就罷了,你還想寫進書裡?」 「你這是自覺命太長,還是嫌林家這些年太平?」秦茵茵冷笑一聲,「若你是寫著玩,只你我暗中傳閱,也還無妨,但這可是要入書鋪、入人眼的……」 林初梨正想接話,一口茶還沒咽完,秦茵茵忽然聲音一沉: 「說到這個——《三夫夜寵》裡那個『石衍』,影射我們時王爺也太明顯了。」 林初梨頓住,輕輕將茶盞擱回桌上,片刻後,才低聲道:「……一開始寫的時候,就是參考他為原型的。」 「那段時間提筆總覺無味,什麼角色都沒勁。無意聽丫鬟們提起……心頭便癢得厲害。」 「不是聽說他那方面不行嗎?這樣應該不至於被人對應上?」 ——她不是沒想過這樣可能不行,只是當初想到就寫,覺得角色這樣最香、最刺激,壓根沒把後果放在心上。 況且,她當時只是想借用一下某些設定:一個氣場強到讓人跪的暴君,又有那種cao人cao到哭還要你求饒的控制特質,時王爺根本超適合。 秦茵茵語氣罕見地凝重:「妳自己想想,他的出場、他的稱謂……這些寫得,像不像他?」 秦茵茵又道:「無論他不行是不是真的,若有一日他知道了影射他的話本在坊間傳成這樣……妳猜他會怎麼做?」 林初梨低頭不語。 秦茵茵沒有責備,只語氣冷靜道:「現在檢討也來不急了,只能將妳這層皮摀緊了。」 「還好這件事只有我倆知,連蘇越也不能透漏,可知曉?」 「我曉得的。」 秦茵茵琢磨著:「取稿處得多安排幾個點,之後給蘇越的稿也得改變字跡……」 「這位王爺,不是我們惹得起的人。」 林初梨垂著眼,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秦茵茵沒再說話,伸手替她添了一盞茶,兩人各自低頭,一時間只聽見窗外風吹進簷下,簌簌穿過竹枝葉影。 等她回丞相府時,天色尚早,燈籠還未點上,廊下陰影裡掠過幾聲鳥鳴。 她回到房間,門扉一闔,四下頓時靜了。 她坐在案前,點起一盞燈,從上鎖的匣子中拿出《三夫夜寵》的原稿。 眼神停在王爺結束的那一幕,盯著紙頁上「石衍」之名,那個筆下讓人臣服的暴君,她輕聲自問:「寫得像嗎……」 不知道他現實是怎樣的人? 她垂下頭,靠在書桌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頁角,思緒發散。 ──那第三人呢?第三人到底要寫誰? 原本設計裡,將軍強壯熱烈,王爺偏執掌控,這第三人——必須是個能給女主柔情,又能讓她身體記住的角色。 她閉上眼想了一會兒,腦海裡卻不由自主浮現出幾個模糊的影子—— 有的是她見過的男子,有的是她想像裡的模樣,有的……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 一個商賈家的公子? 一位腹有詩書的隱士? 一名溫文儒雅、言笑晏晏,卻暗藏利齒的……誰呢? 她想得出神,腦中盤算著人選,她現在只想把那第三個男人也寫出來,讓他與前兩位一樣,貪戀、佔有、癡纏女主,讓她在紙上瘋狂,在枕上沉淪。 她低低嘆息,拿起筆,又放下。 筆尖沾了墨,卻還未落紙。 「……到底要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