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塌陷
36.2 塌陷
龚晏承是被胸口洇开的一片濡湿惊醒的。 手掌按在苏然腰间无意识地揉了揉,他才缓缓睁眼。低头一看,眉头倏地一紧—— 孩子在怀里哭。 哭得有些惨,声音闷闷的,细细弱弱全压在喉咙里。 他托住女孩儿的腰轻轻往上一提,让她与自己平视。指腹蹭了蹭她湿漉漉的下颌,语气不自觉放轻、放缓:“怎么啦?怎么在哭?” 视野骤然变化,苏然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怔怔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脸,以为仍在梦中。她甚至呆呆打了个哭嗝。 龚晏承笑着用手背替她拭泪,“小可怜,怎么哭成这样?” “呜……” 不知怎么,心口忽然一酸。眼看要忍不住,苏然赶忙捂住嘴,却仍然泄出一丝模糊的哭腔。 第一反应是昨晚做得太过,龚晏承下意识就要往她腿间探:“是疼吗?……我看看。” “别!”苏然按住他的手,摇头,有些瓮声瓮气:“不是,不是疼。”说着,又要往他胸口埋,躲避他的视线。 龚晏承握住她的后颈,稍稍拉开距离,低头捧住她泪湿的脸:“那是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带一点晨起的哑。大概是心软,声线放得很低很柔,彷如耳边的呢喃。那种天生的威压被巧妙地稀释,落在苏然耳中便更加亲和慈爱。 他说话时,指腹还轻轻蹭她的脸,很柔和的爱抚,好像她是他最疼爱那一个。 苏然勉力维持的戒备和防线开始瓦解。她垂着眼,咬着唇不吭声,脸颊却不自觉在龚晏承掌心里蹭了蹭。 见她沉默,龚晏承探手捏捏她的耳垂,而后抚着她的后脑勺低低催促:“嗯?…宝贝……” 这简直成了他“逼供”的手段。每每使出,小女孩便要丢盔弃甲,只能倒豆子一般将满腔心事抖落出来。 “唔……不行……” 埋在胸口的脑袋拱来拱去,不断躲开他的手。仿佛他揉的不是她颈后的发,而是别的更私密敏感的地方。 龚晏承撑住床面坐起来,将她更紧地按在怀里,笑着哄她:“不什么?叫成这样……”声音明显更哑了。 苏然感觉心口绷成了一条直线,快要抻断了。她真的快要没办法。 难道要她坦白,一脸郑重、苦大仇深地说她到底有多想? 她做不到。没有确切答案前做这种事,真的很蠢。 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事她早做够了。对她的父母。 家庭聚会的日子永远是固定的那两天,或者三天,去的地方、做什么总是照顾她的喜好。似乎很好,也很妥帖。可孩子的心情难道也可以预先安排?难道要她从小就控制自己按计划想念父母? 苏然从来学不会这样。 就像此刻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经久的磨砺让她自外部生出一层理智的壳,可内里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渴望占据父爱母爱萦绕的中心地带,甚至全部。 可她如今毕竟不是面对父母。 说到底,眼前与过去面对那些同龄男孩,轻易说喜欢并问对方是否愿意交往的情形,差别究竟在哪里,与她最初上赶着要和龚晏承做的情形差别又在那里?怎么就这么难启齿? 苏然感到自己的心被一团乱麻缠住,又沉,又闷。 答案已经很清晰。 可她固执地不肯接受,拒绝面对。因为知晓自己想要的这世上或许根本没有。毕竟,如果连父母都无法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孩子,又怎能奢望一个陌生人将她放在中心。 终于勉强说服自己,可那些难言的酸涩却没能立刻消失。 苏然齿关咬住下唇内侧的软rou,试图咽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眼泪却不受控地越掉越快,出口的声音哽咽而破碎:“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 男人安静地看着她,指腹缓缓抹过她脸上的湿痕。动作轻柔,耐心好得出奇。 “觉得什么?”龚晏承循循善诱,声音又低柔了几分,完全是对待小孩的口吻:“好孩子,跟爸爸也不能说?” 呜…… 怎么能这样? 女孩子忽地抵住龚晏承胸口拱了一下,而后面条一样软下来,蜷缩在他怀里,任他摁揉摩挲。 他低头认真望着她,神色温柔:“小宝…” 那道防线终于被彻底击溃。 苏然整个人重重向前扑去,紧紧搂住龚晏承的脖子:“呜——” 情绪彻底失控了,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哭腔,小猫似的咪咪叫:“Baren…Baren……”她蹭了蹭,又仿佛下意识,悄声喊:“爸爸……” 热热的眼泪全淌到龚晏承脖子里。 龚晏承眉心细微地一折,眼神微妙地沉下来。他未必不知道缘由,可无论如何追问或摊牌不该在这种时候。 他抚着女孩儿的背缓缓地拍着,低低地哄,声音柔得不可思议:“好了,好了……不说了。” 一时无声,两个人安静地靠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苏然伏在他胸口小幅度地蹭了蹭。心知自己表现得太异常,总要给些解释:“我就是…有点儿想您。” 龚晏承怔了怔。 语气是委屈的,再配上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尖,真的很难不动容。心底那点酸软的情绪瞬间泛滥,膨胀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低头吻了吻女孩儿汗湿的额发,喉咙有些发干,声音低哑带笑:“小骗子,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苏然抬眼看望进他眼底,鼻尖蹭着他赤裸的胸膛,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是呀,可我怎么还是这么想您呢?” 龚晏承喉结重重滚了一下,眸光陡然加深,一眨不眨地锁住她。 她试图捕捉那张脸上的一丝破绽,但那目光里没有别的情绪,只有宠溺的纵容和一丝几乎隐没的心疼。 这样就很好,至少不只是性。可是,可是…… 他在过往性事中的状态,那些未曾亲见却反复臆想的画面,此刻争先恐后地撕裂她所剩无几的冷静。 苏然总是忍不住要想,想他是否一贯如此? 对待她这个一面之缘的女性尚且疯狂到这种程度,温柔到这种程度……那么,那些长期陪伴他身边的女性呢? 这样想很不堪,在情感方面做追溯没有意义,他过去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苏然脑中天人交战。一面想这真的很低劣,一面安慰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她不在意只是修炼得不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可心中猎猎寒风无法平息。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刺穿了。那些微不可见的裂痕反复拉扯,逐渐扩大,最后鲜血淋漓地豁开。疼得她快要窒息。 是妒忌、羡慕、酸楚?也许,她不知道。没经验,所以无法命名。只知道那感受绵密而混沌地填满她的胸腔,呼吸都好困难。 眼泪又开始流。好多。 她就快要忍不住。很想像小孩子那样,去哭、去闹,再不考虑成年人应有的得体。失态的、幼稚的,只是发泄,在他面前将自己撕开。 可是不行。 要掩饰、要忍耐。 于是,她凑上去,主动含住龚晏承的唇,亲得毫无章法。 龚晏承看着怀里的女孩。眼泪还在一颗颗往下掉,嘴巴却无助地含住他,吸得可怜极了。 直到苏然吮住伤口的位置,嘬得他有些疼,龚晏承才松开齿关,放她进来。同时反客为主,将女孩子更紧地往怀里带。手掌按住她的后脑,轻轻抚着探舌进去。 气息交融的那种吻,唇舌湿漉漉缠在一起。龚晏承直觉有什么在拉着他往下沉,连带心底最冷硬的部分也彻底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