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好聚好散
八、好聚好散
这段时间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雨,天整日阴阴的,夜晚的天空也被厚厚的乌云铺满,月亮若隐若现,晕开朦胧的光影。 沈韫沿河边慢慢走着,微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留下一丝清凉。 这会儿美国正是中午,吃饭前跟女儿沈璐白发了白天游湖拍摄的照片,一打开通讯软件就看到女儿发来的十几条讯息。沈璐白今年七岁,很多字还认不全,两人日常交流就是图片和语音。 不大的屏幕被孩子们的明媚笑脸填满,娃刚吃过冰淇淋,鼻子上还粘着一点奶油。沈韫一张张翻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上扬,眉眼柔和得好似融化在夜色中。 “哇,见到你最爱的米妮了呀。” “宝宝玩得开心,有事情随时联系mama和爸爸哦。” 和女儿讲话声音不自觉就夹了起来,发出去后沈韫先自己点开听了一遍。 这是沈璐白第一次没有父母陪同的出国游,魏琪和她都十分重视。除购买高端医疗保险外沈韫还请了两位熟悉美方法律的女性安保以家族助理身份在其抵达后全程陪同。 收起手机,倚靠在河边栏杆上,出神地望着桥对岸钢铁丛林里露出的零星灯光,笑容在不知不觉中暗淡下去。没心没肺的人也会有烦心事吗? 铃声在寂静中突兀响起。 “需要我让人去接你吗?”低沉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 沈韫嘴唇不自觉向下抿起,神情颇不耐烦,“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十五分钟后到。” 电话那头的人正在抽烟,闻言停顿片刻,发出一声如呼气般微不可闻的叹息。 回酒店的路途其实很短,直到走进电梯沈韫还有些怔忪。电梯镜中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因喝了酒的缘故脸颊泛着淡淡的红,眼皮微微耸耷着,眼尾深且长。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白色吊带和长裤,都是轻薄的亚麻材质,外面套了件米色羊绒开衫。 出发杭市前订的单卧套房,就在周宇麟楼下两层。 这间的房卡沈韫一直都有,她站在门前深吸口气,拿出房卡去刷,深棕色房门缓缓打开,周宇麟就靠在玄关处的玻璃墙边,身旁半人高的立柜上放着瓶威士忌和装有冰块的银色小桶。 没有开灯,城市夜晚的暗淡灯光从身后客厅的巨大落地窗透进来,在地板和墙面映出模糊的斑驳。 周宇麟看起来有些疲惫,背脊并未打直,头微微低着,尚有些潮湿的碎发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袖子半挽在肘间,露出肌rou线条优美流畅的小臂,端着酒杯的手掌骨节分明,手背上青色血管起伏。 他抬头望向沈韫,眉峰微微挑起,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喜怒。不知是室内太过昏暗还是酒精上头,他那原本清晰立体的五官此刻显得有些模糊。 沈韫将包随手放在门口的沙发椅上,在可怖的沉默中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被地毯吞噬只剩浅浅的窸窣声。 她在周宇麟面前站定,片刻后俯下身。 两人身体无限贴近,彼此心跳清晰可闻,头顶发丝从下巴掠过,周宇麟感到丝丝缕缕的痒直往心里钻。 她没有维持这样的姿势太久,从周宇麟手中拽过酒杯,在对方胳膊微微抬起似要揽上她腰时又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然后走到一边,重又倒上酒,加了冰。 酒杯晃动,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响声,混合着烟熏味的焦糖甜香和乙醇挥发产生的刺激性气味一股脑地往鼻孔钻。 沈韫没有如往日般细品,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高度酒冲进口腔,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滑下,带来灼烧般的刺痛。酒精的味道太冲、太上头,沈韫五官微皱,险些被呛到,咳了几声,来不及咽下的酒顺着嘴角流下,在浅色开衫上留下褐色痕迹。 她一只手杵在柜上稳住身体,将留在口中的冰块细细咬碎,冰块刺激着神经,寒意在齿间炸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四十多度的酒牛饮下肚,两颊几乎瞬间浮上红霞。 一双眼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酒壮怂人胆,她直直地看着周宇麟,“你说分开的话要当面说,那我现在说希望好聚好散,你同意吗?”对方气息愈发阴冷,周身好似有寒气围绕,她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这些年你对我的帮助我从未忘记。”她不提周宇麟拉她入局的利益考量,示弱就要有示弱的态度。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和你谈什么条件,但还是准备了六百万美金,两周内打到你账上,以表歉意。” 沈韫选择怀柔的策略来弥合两人因之前交锋而产生的嫌隙。她脸皮厚,什么话都是张口就来,如此委曲求全的姿态,好像完全忘了之前给视联带来了怎样的风波。 周宇麟沉默听她说完,一言不发,阴鸷眼神让她有点慎得慌。 半天得不到回应,沈韫装不下去了,伸手扯他浴袍,“喂,我跟你好好商量,你就这样?” 刚一抬手,手腕就被对方用力攥住,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跌去,慌乱中原本握着杯子的手松了开,玻璃杯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后滚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