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售后服务

    曾婳一是在开门声中迷迷糊糊醒来的。

    她下意识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向身边温暖的位置探去——却摸到一片凉意。

    那点残留的睡意瞬间飞散，曾婳一倏地睁开眼，心脏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枕头上微微凹陷的痕迹证明昨夜并非梦境。

    窗外，海天一色，已是天光大亮。

    池衡走了。

    曾婳一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她心里空落了一下，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当然得走，在天亮之前，在任何人可能发现之前悄然离开。

    正想起身，一道细碎的光晃进眼底。

    她低头，腕间戴着条纤细的白金手链，设计轻简，尺寸正好，链身点缀着大小不一的钻石，不张扬却又无法忽视。

    池衡？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条手链，只能是他，在她熟睡时悄悄戴上的。

    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冲散了刚才那点短暂的失落，曾婳一抬起手腕转了转，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了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曾婳一立刻回神，下意识地将手链往睡衣袖子里藏了藏，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路翊正轻手轻脚地将一个印着Logo的纸袋放在茶几上，他看起来很疲惫，但眼神却有种异样的光亮。

    一回头看见曾婳一，他吓了一跳：“吵醒你了？”

    曾婳一摇摇头，打量着他：“刚醒，你那边顺利吗？”

    “暂时搞定，赶紧溜回来了。”

    路翊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谈他自己的事，立刻切入正题，语气压低，进入熟悉的战略部署状态：

    “重点是我们俩——我妈那边，估计很快就会验收成果，咱们得赶紧对对词儿。”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我们昨天一整晚都在这间房里，哪都没去，感情稳定，相处融洽。”

    曾婳一点点头，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明白，具体细节呢？”

    “如果问起为什么没在宴会结束时就一起上来，就说我喝了点酒有点上头，自己在海边散了会儿步，吹吹风醒酒。”

    “合理。”曾婳一表示同意。

    又对完一些关键口供，路翊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OK，基本框架就这样，随机应变。”

    他突然想起什么，俯身去翻弄带回来的纸袋。

    “给你带的，赔罪。”

    路翊从袋子里拿出几样包装精致的小甜点，最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颇为眼熟的巧克力包装盒递到曾婳一面前。

    曾婳一的目光瞬间定格，有些惊讶地拿起它。

    她大学那会儿，池衡总会穿越大半个H市去给她买这家的巧克力，只因为她喜欢它家朗姆酒夹心的醇厚。

    那时她嗜甜如命，这点小小的喜好，在异国他乡情绪低落时，也曾当作一桩旧事趣闻，随口跟路翊提过几次。

    只是时过境迁，她早已不再迷恋那种甜腻的滋味。

    “这家店现在还在？你排队是不是排了很久？”

    路翊嘿嘿一笑，摆摆手：“就记得你好像提过喜欢这口，昨晚正好在那附近，碰巧和老板有点交情，顺手带了一盒，就当将功补过了。”

    曾婳一笑了笑，将巧克力放回袋子里：“谢啦。”

    路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正事聊完，补偿也送到，他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行，那我去冲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楼下餐厅见，还得继续演戏呢。”

    “好。”

    看着路翊走进次卧关上门，曾婳一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起，她并没有立刻去洗漱，而是站在客厅中央，目光仔细扫视了一圈。

    沙发上的靠垫摆放整齐，茶几上干干净净，连垃圾桶都被清理过。

    昨晚那些被胡乱踢落的衣物、散落的物品、以及可能留下的所有暧昧痕迹，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衡不仅走了，还把所有的罪证和残局都收拾得滴水不漏，仿佛那个混乱的夜晚从未存在过。

    她安心了许多，走回卧室，关上门，立刻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池衡的回复很快，彷彿一直在等着她的发现。

    【喜欢吗？】

    曾婳一正要回复，他的下一条消息又紧跟着跳了出来。

    【这是身为情夫的觉悟，我总得有点诚意吧？】

    【总得让金主娘娘觉得售后服务物超所值，下次才还会翻我的牌子，不是吗？】

    后面还跟了一个极富暗示性的表情。

    曾婳一看着屏幕，脸上一热，飞快地打字：

    【售后服务这么周到？连战场都打扫得这么干净。】

    这次池衡回了一段语音。

    “基本职业素养，毕竟……业务能力关系到娘娘能否和我长期合作。”

    语音里隐约能听到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没一会，池衡的文字消息接踵而至：

    【不过娘娘，偷闲结束，该务正业了。别忘了后天下午，公司会议室，正式汇报城东项目的初步平面概念方案，我相信你的能力。】

    【记得吃早饭。】

    工作安排瞬间将旖旎的氛围拉回了现实轨道。

    但这句提醒又和他方才的“业务能力”论调形成了奇妙的衔接，仿佛他们既是密不可分的恋人，又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她低头看了看腕间的手链，又想起他语音里那些细微的背景音，回复道：

    【知道了，你也是。】

    曾婳一收拾完，和路翊一同下楼去了餐厅，果然“偶遇”了程玥。

    两人默契十足，路翊扮演因宿醉去海边散步晚归、还略带歉意的男友，曾婳一则扮演知情且体贴、并未计较的女友。

    程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笑容欣慰，那句关于托盘里物品的调侃到了嘴边，最终化为一抹了然的微笑，只是亲切地拍了拍路翊的胳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要多照顾婳一的感受。”

    两人自然应下，这场小小的审查便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关。

    然而，腕间手链的触感和手机里那条清晰的工作指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现实的进程。

    午后，她寻了个机会，带着歉意对父母和程玥解释：“爸爸，mama，阿姨，城东旧厂区的项目有个会议需要提前准备，我得赶紧回去整理资料，就不能多陪你们了。”

    曾辉和姜知棠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对女儿事业心的支持，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程玥也笑着叮嘱：“工作要紧，路上注意安全，小翊，你送送婳一。”

    “放心吧妈，保证安全送到。”

    路翊面上是对着母亲说话，眼神却飞快地朝曾婳一眨了一下，彼此心照不宣——他哪里是顺路，分明是找到了绝佳的借口一同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