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师表
为人师表
教师节到了。 秘书敲了两下门,探头进来,手里捧着一束馥郁白色百合,简随安万分恭敬地接过。两个人和举行什么交接仪式一样。 她去书房,将花双手奉上。 “宋老师,祝您教师节快乐。” 这是宋仲行之前的学生送来的,还有一张贺卡,被他拆开看了两眼,就顺手放在桌上。 简随安仔细把百合放进花瓶中,添好了水,低头摆弄花茎,一副乖学生模样,冲他眨了眨眼:“宋老师,您高风亮节,传道授业解惑,辛苦辛苦。” 宋仲行失笑,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少贫嘴。” 她没贫嘴。 其实她真挺想正儿八经喊他一声“老师”的。但这辈子明显是无缘了。 原因很显然,她出生的时候,他就学而优则仕了。 遗憾遗憾。 不过,他应该也算她“半个”老师吧。 她这辈子就求过简振东一次,就是把她送进宋仲行教过的那个大学、那个专业。她爸当然不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她只想离他近一点——但若是能给她装点门面,将来卖个好价钱,简振东就愿意。 她如愿以偿,暗自兴奋好久,直到另一个问题把她打倒。 她的能力跟不上。 很痛苦,很折磨,很无助。大一刚开始她还挺雄心壮志的,直到她认清现实,最后给自己定下目标:不许挂科。 幸好宋仲行教的不是理工科,不然这个目标也不好实现。 期末是最头疼的,和还债差不多,她捧着几杯咖啡能从天黑熬到天亮,满眼红血丝。 彼时的她和宋仲行八字都没一撇,她只是有贼心,没贼胆。最多就是周末过去坐会儿,在他家客厅里安安静静看书,她就心满意足了。 况且他真的很忙,她也不敢打扰他。 但她的愁云惨淡就挂在脸上,很难让人不注意。 “最近在忙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点探究。 “复习啊。”她声音闷闷的。 宋仲行笑了笑,带点调侃:“临时抱佛脚。” 简随安抬起头,眼里有点委屈,叹气撒娇:“叔叔,您别说了嘛……我平时太忙了,没时间学习。”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在他面前提“忙”有点滑稽。 果然,宋仲行失笑:“平时忙什么呢?” 简随安眨眨眼、故作认真地答:“忙着不务正业。” 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 宋伸行看着她那副得意又心虚的小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课本拿来,我给你划划重点。” 简随安当即高兴得不得了,眼睛弯弯,双手将书奉上,嘴里还甜滋滋地喊:“叔叔,我爱你。” 这就是借着玩笑说真心话。但她那时的胆子只有那么点儿大。 后来就不一样了。 教师节当晚,宋老师书房的灯还亮着,他刚批完一摞材料,正揉着眉心。 “啪——”一沓报告砸在他面前。 简随安气呼呼地站在那儿:“你来改!我倒要看看,要是还不行,就是你那个煞笔学生故意找我麻烦!” 宋仲行抬起头,一挑眉。 简随安知道他要说什么,顿然更火了:“我说脏话怎么了!?”“你那个学生赵秋平,让我改了四遍了!他诚心刁难我!” 他合上钢笔,悠然靠在椅背里,笑着看她。 “我要被他气死了!”她怒火攻心,“你替我改,我看他还能挑出什么毛病?!” 宋仲行接过那份报告,翻了两页,他笑了笑,语气温和得像在哄孩子:“我教你改,好不好?” 简随安撇撇嘴,心里气还没消,但听到“教”这个字又有点心动,悄悄挪过去:“那你快点。” 当晚,宋仲行跨越二十载,又在教师节这天当了一回老师。 第二天上午,办公室里。赵秋平翻着手里的稿子,眉头微微皱着。 简随安站在他桌前,心里暗暗翻白眼:看你能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翻到最后一页,突然合上稿子,语气平淡:“这版可以了,按这个发。” “啊?”简随安怔了一下,“真的?” “嗯。”赵秋平低头在审批单上签字,“挺完整的,下次就按这个思路写。” 简随安抱着那份批过的报告走回自己的座位,整个人像被点了定身术一样:所以,真的是我之前写得太烂?不对啊,我明明觉得自己写得还可以……难道说……真是我能力问题? 她捂住脸,耳尖泛红。 晚上回到家,简随安出奇的安静。她换了鞋,乖乖把包挂好,进客厅时还小声和阿姨打招呼。 宋仲行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抬眼就看见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心里已经有数:要是没过,她早就“砰”一声甩东西上来兴师问罪了。 可他偏偏不打算放过她,慢悠悠地合上书,问:“报告通过了吗?” 简随安“咚”地一声把自己瘫到沙发里,嘴巴一撇:“……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