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抵达昭京
9.抵达昭京
夤夜将尽,窗纸透出第一抹灰蒙蒙的鱼肚白。 林清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噩梦的余悸与卫衍那句出乎意料的“别怕”在她心头反复纠缠。 驿丞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马匹偶尔的响鼻打破了死寂,宣告着天光渐明。 林清睫毛颤动,终于睁开眼,视线恰好撞上卫衍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墨沉的眸子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深邃锐利,昨夜近乎错觉的温和早已消散无踪,只剩下惯有的审视与掌控。 他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起身。 林清强撑着僵硬的身体坐起,沉默地整理着微皱的衣裙。 驿丞适时地叩门,端来了简单的热水和粗糙的早膳。两人草草洗漱,吃了些干硬的饼子后便准备启程。 卫衍率先推门而出,清晨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激得林清一个寒颤。 一名亲卫恭敬地开车帘。林清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提起裙摆,踏着微湿的地面,弯腰钻进了崭新的马车。 “走。” 车厢内,卫衍闭目养神,简短吩咐。 车辙碾过驿馆前坑洼不平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驶向未知的昭京。 待到夜色如墨。 马车碾过最后一段石板路,终于在一座巍峨府邸前停下。 沉重的朱漆大门无声地滑开,门后两排仆役早已等候多时,与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只余下手中提着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不定。 卫衍率先踏出车厢,夜风撩起他的衣袍下摆,长途跋涉的疲惫似乎并未在他挺拔的身姿上留下明显痕迹。 他并未回头,只是身形微顿,向车厢内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在昏暗中显得格外修长有力。 车厢内,林清怔愣片刻,终是手放入那掌心,被他稳稳地带下了马车。 “参见太子殿下。”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疾步上前,深深躬身,身后的仆役们也随之行下大礼。 “起。” 卫衍目光淡淡,没有多余的指示,只是拉着林清,迈开长腿,径直穿过垂首屏息的人群。 靴底踏在冰冷石砖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回响,敲碎了夜的沉寂,也敲在林清紧绷的心弦上。 廊檐下的灯笼光线昏黄,卫衍的步伐不快不慢,林清落后他半步,被他牵着,强撑疲惫和紧张,努力跟上。 回廊似乎没有尽头。偶尔有巡逻的侍卫在远处阴影中一闪而过,盔甲与兵刃在暗夜里掠过一丝冷光,随即又隐没不见。 终于,到了一处灯火明亮的庭院前,卫衍停下了脚步。 他松开了一直紧握林清的手,侧过身,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 昏黄的光线下,她微微苍白的脸,紧抿的唇,疲惫下迷茫的眼眸清晰可见。 “以后,你便宿在此处,府中规矩,自有人教你。” 卫衍语气平静无波,目光在林清略显凌乱的鬓发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好生歇息。” 话音落下,玄色的身影毫不留恋地走入另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回廊。 只留下林清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陌生的庭院入口,晚风穿过庭院,带着不知名花木的冷香。 侍女们早已垂首侍立在殿门两侧,姿态恭敬而沉默,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 林清拖着沉重的脚步,独自走向那片灯火。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 翌日,昭国皇宫御书房内。 龙椅上的昭帝身着常服,虽年过五旬,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正批阅着奏章。 “衍儿,听闻你昨日回京途中遇袭?伤势如何?” 帝王声音不辨喜怒,却自有威压弥漫开来。 “劳父皇挂心,些许皮rou之伤,已无大碍。” “可知何人所为?竟敢在昭国境内,对当朝太子行刺!” 昭帝声调陡然转厉,带着雷霆之怒的前兆。 “刺客共十三人,全部服毒自尽,在刺客尸身上,寻得此物。” 卫衍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物,正是一柄通体乌黑的匕首,柄端赫然镶嵌着一条盘踞的银蟒纹饰。 侍立一旁的宫人立刻趋步上前,恭敬接过,转呈御案。 “倒是做得一手好戏!衍儿,你如何看?” 匕首被重重拍在案上,沉沉的目光投向卫衍。 “此蟒纹形制虽刻意模仿旧制,但匠气过重,反露刻意仿造之痕。刺客目标明确,欲置堇国公主于死地。” 卫衍目光扫了眼匕首,顿了顿又道:“公主若死在昭境,一方面可嫁祸堇国旧部,挑起更大纷争,届时让儿臣乃至朝廷疲于奔波。再则天下悠悠众口,难免会疑心是朝廷授意。恐动摇国本根基。” “倒是好计谋!此事由你全权督办,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悖逆之事!” 帝王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 “儿臣遵旨。” 卫衍躬身行礼,掩下眸中一丝冷冽的锐光。 目光落在卫衍受伤的手臂上,昭帝怒气稍缓:“那堇国公主如今也是维系堇地安稳的一步棋,你既已将其接入府中,务必安置妥当。” “父皇放心,儿臣有分寸。”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殿外,等候的亲卫无声跟上。卫衍步履沉稳,面上无甚表情,唯有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