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负阁2-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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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 大雨倾盆而下,雨滴快速地从上至下划过空气,接连着行程细小的水线,又一线一线地连成雨幕。常停雨时常觉得像这样的大雨是天道给凡间的幕布,就等着天地万物在这幕布中辗转腾挪,好方便他们上演悲欢离合,否则话本上怎么总是在雨夜生离死别,在雷霆下互诉衷肠。可事实是天道无常又有常,它不是任何一人的意志,也绝非任何群体的合集,而是运转世间的法则,是阴阳,是万物的化身。妖兽是它,人类是它,神魔是它,常停雨也是,是万物的一员,是法则的化身,是这雨幕下上演悲欢离合的又一幕。 她没有把伞刻意倾向常危,也没有走到他身侧扶他,而是就站在离他不到两步远的距离,静静地在雨幕中看着他。 常危已经在这跪了一天,雨是断断续续的,在现在这场瓢泼大雨之前还陆续下过几场大大小小的雨,身上的衣物已经湿透又风干,又湿透又风干了好几轮。他的衣服在泛凉,身体在发热,膝盖在疼痛,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师尊的冷漠令人胆寒。 常危没听到师尊的回音,惶恐和绝望如同野草般疯长,是啊,师尊怎么会再理他?他让同门受伤,让贰负阁陷入危险,让师尊失望至极,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谢罪,不思悔过,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肖想师尊如往日般待他。心中的苦涩像毒蛇绞紧血rou,带来令人窒息的疼痛,让他几乎要跪不住。 常危,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还当自己是师尊的徒弟吗,你难道忘了吗,师尊收了你的归林,亲手。你忘了那意味着什么吗。 眼前的世界在震颤,撑在地上的手在发抖,五脏六腑在挤压,胸膛在压抑地起伏。常危感到晕眩,又被迫清明,他不敢失态,不敢哭泣,不敢耽误时间。快,快啊,他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快认错,快求罚,展示你的乖顺,告诉师尊你诚心认错,什么惩罚都受得。 常危往前膝行了两步,离常停雨的位置近了些,但没碰上那自己亲手搭建的阶梯。再一次狠命把头磕在地上,压着颤抖道:“师尊...弟子知错...” 雷声轰鸣,电光在天际劈闪而过。 “回去吧,常危”,常停雨低着头看他,如同从前每一个如此的雨夜。 常危瞳孔骤然一缩,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这句话抽空了,几乎一瞬间整个身子就颓唐下去。他慌然地摇头,往前膝行,想去牵师尊的衣摆,被常停雨微微一退躲过去,只能徒劳地落回地面。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雨水顺着眼角大滴大滴地滑落,流了满脸。 “弟子知错了,师尊,弟子真的知错了。”他的声音已经颤抖地近乎崩溃,却还勉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不让自己更讨人嫌,“师尊...弟子不敢了,弟子再不敢了,求您...求您,求您责罚...求您了师尊...” 他不停地唤师尊,声声泣血,身周不知何时环绕起灰黑的薄雾,在夜幕中悄无声息地攀上他的手脚脊背。常危恍若未觉,只一声又一声地哀求,在雨中颤抖,语调顺着银丝在空中破碎,透着锥心刺骨的绝望。 常停雨沉默地着看他,突然极轻地哼出一声笑,在磅礴的雨中几乎微不可闻,在常危耳边却仿佛炸雷,劈地他大脑一下子空白。他的求饶认错霎时间全堵在喉头,全身肌rou绷紧到极限,眼睛似有预感般瞪地极大,像是在恐惧接下来听到的话,又像是想要永远铭记这一瞬间。 “师尊?” 常停雨平静无波地看向常危的眼睛,不带感情的音调在雨中显得尤为冷漠,冰得眼前人一哆嗦。常停雨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在常危身侧好好挂着的归林剑,俯身下去扳住常危的脸,直视着他充满乞求和恐惧的瞳孔。一双平日里盈盈笑着的眼眸满是漠然,一字一顿: “你还配叫师尊吗。” 一瞬间,雨停了。 闪电停留天边映照,细小的雨珠在空中凝滞,如同无形的线串联而成珠链,世界一瞬间悄无声息。 常危整个人定在原地,浑身的震颤骤然停息,像是同天地风雨一起被按下了暂停。他的皮肤冷的骇人,胸膛没有起伏,刚刚因常停雨的诛心话而紧缩的瞳孔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令人不安的黑色浓雾,在这诡异的凝滞中牢牢盯着常停雨。 突然,常停雨猛地拔出常危身侧的剑,指尖一划,金光凌空而起,擦过细长剑身,顺着剑尖宛如雷霆般向前轰鸣。金光乍起,无数剑意化成刀刃泛着寒意袭来,劈开空中的雨珠,斩断停滞的风,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意,尽数斩在常危身后已经凝集成实质的灰雾上。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灰雾不得躲闪,又因常危心神的震动凝结成形,无法消散,早在剑意凝起的一瞬间就被削地只剩一半,现下剩下的躯壳也被砍地四分五裂,似有不甘般发出嘶哑的尖叫便消散在雨中。 仿佛一剑劈开了阻塞,世间的一切又再次运转。常危浑身抽搐着吐出一大口血,本就惨白的脸这下更是毫无血色,不知何时爬满脸颊的黑色纹理尽数褪去,身体软趴趴地往前栽倒。常停雨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刚被打散心魔的徒弟,也不嫌他身上雨水血水混杂一片,卡着人腿弯直接把整个人抱起来。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人,转身走上阶梯。 心魔因愁绪而起,却并非以情绪为食,而是喜好吸食修为法力。常危这心魔已不是一日两日,长年累月下来早已到了不伤筋动骨无法根除的地步。眼下虽迫于情形紧急以神力将其强行催生又打散,但终究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下下策,想来短期内不仅常危自己不能再强行修炼,便是法力波动都不得靠近。 常停雨抱着常危,一步一步踏上平整的石阶。她走的很稳,一手撑着伞,只单手怀抱着意识不清的人依旧轻轻松松。常停雨见过被打散心魔的修士,没有一个不惨叫着抽搐,经脉断裂又快速愈合的痛苦几乎称得上天崩地裂,可怀里的常危连呻吟都不曾泄出半分,只安静地窝在常停雨的怀里,微微地发抖,乖顺又沉默,如同每一个平日。 登上最后一级石阶,常停雨停在殿前。屋外的雨已经不再磅礴,细细绵绵地随着风四处飘摇,却半分飘不进眼前的殿门。常停雨没将伞折起,只撑着放在门外廊下,任凭雨水顺着伞骨蜿蜒到地面。 殿门无风自动,无声而开,殿内的长明灯带着暖光倾泻。常危轻轻动了动,似是下意识想要躲避亮光,他微微侧过头,脸颊轻蹭在常停雨的臂弯,往温暖处无意识地靠近。 晕倒了才算有点人味,常停雨看着怀里还在发抖的大弟子,叹了口气,一只手从衣襟里拿出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水痕。 “师尊...” 常停雨动作一顿。 一滴泪从紧闭的眼角坠落,泛起红,划过苍白的脸庞没入发间。 “师尊...师尊...”常危紧闭着眼,压着喉头的哽咽,带着气声,小声地唤,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痛苦和孤注一掷。 * “你也知道,停雨,”谢听雨手上拂过茶杯,“心魔吸食的是法力,不是情绪,它只是提供情绪让人沉溺其中,你想要什么,它便给什么。” “我知你救徒心切,但柜格松根除心魔这事,终究只是传闻。”谢听雨挥退要上前斟茶的寸兰,拿起一旁的茶壶倒入待客的茶杯中。“你知道我的性格,传闻不可轻信。若要根除,还得是对症下药。” 谢听雨放下茶壶,平静地和自己对视,“柜格松我会派人去找。但停雨,没有人会沉溺于纯粹的痛苦,人们只会追寻痛苦带来的欲望。依我看,常危为何会执迷于追寻那段回忆,才是重点” “他究竟想要什么,以至于如此剖心剜腹也在所不惜?” * 是啊,常危。常停雨看着手下压着泣音小声唤她的人,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常危依旧在轻微地发着抖,经脉断裂的疼痛并非一瞬,而是绵长又细密,深入骨髓,蔓延全身。但他依旧没什么动作,只是不停的流泪,一次又一次地呼唤她,像是这样便能缓解疼痛。 常停雨沉默地收起手帕,转而将手掌轻轻贴在常危的脸侧。一瞬间,手下的颤抖奇异地停歇了,怀里的人像被施了镇静咒,一下子安静下来,又回到往日那般乖顺又沉默的样子中。她缓慢地用手指和掌心抹去他眼角的泪,轻轻摩挲那眼角的泛红,那抹红色在苍白的脸上尤为刺眼。 常停雨收回手,回头看了看廊外。 雨势又大了。 大雨倾盆而下,雨滴快速地从上至下划过空气,接连着行程细小的水线,又一线一线地连成雨幕。银线划空坠落,在石阶上溅起飘散,那上面蔓延着常危的血,被雨水冲刷地破碎,已经很难看见。 怀里的人已经变得很安静,只偶尔还会小声呢喃。 “师尊...对不起...” 常停雨终究是又叹了口气,转身迈入殿中。 不要道歉了啊,常危。常停雨将他轻轻放在榻上。看着他因自己的离去而下意识的难过皱眉。 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痛苦呢。是我吗?是我这个不合格的师尊吗?是我让你流泪了吗?你一次又一次沉溺于那日的回忆...是在怨恨我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常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