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站出来,明确你的立场

    由于天色已晚，黑尽了，偏偏这时候又下起了雨。尔祯实在有些担心红叶自己一个人回家，且不说会不会遇到坏人，就这遍地的涨水，城管会把井盖掀起来排水，万一红叶一不小心踩到空井盖上，那可是生命危险啊！

    “红叶，要不要我让我爸送你回去？”爸爸今天应该在家，回来时看到他的车了。

    红叶被他说得一愣，心口微微一热：“你就不怕你爸真追问起来？”她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看着他。

    尔祯咽了口唾沫，眼神却格外坚定：“不怕。你是我女朋友，这本来就是真的。我用不着心虚。”

    他说完，又急急补了一句，像怕她误会似的：“再说了，我爸要是知道你理综能考两百九，别说补习晚点，他估计巴不得你天天来。到时候他还能乐呵呵地给你开车门呢。”

    红叶忍不住失笑，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这小嘴啊，油得很。”

    可她心里却忍不住软了一下。外头雨越下越大，街灯映在水面上，反倒照得尔祯的神情更认真了。她忽然想，或许他并不是“油”，而是第一次鼓起勇气，把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

    于是红叶跟着尔祯一起上了楼。走廊的灯有些昏黄，脚步声在水泥砖上轻轻回荡。

    一进门，就闻到屋里淡淡的茶香，客厅的落地灯亮着，宁毅正靠在沙发上看新闻，叶茉莉则在阳台收晾了一天的衣服。

    红叶有些拘谨，还是很快弯了弯眼睛，礼貌地喊：“阿姨好，叔叔好。”

    叶茉莉转过头，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同学啊，快进来。”

    宁毅也抬起眼，目光在红叶身上停了一瞬，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尔祯走到他们中间，语气很自然：“爸，妈，这是红叶，我同学。”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劲，又补了一句，声音压得稳稳的，“也是我女朋友。”

    红叶耳尖一下子红了，但还是咬了咬唇，没反驳。

    叶茉莉愣了一下，手里的毛巾差点滑下来，随即笑着摇头：“你这孩子，突然就带女朋友回家了？”

    宁毅则“嗯”了一声，神情淡淡，但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尔祯没给他们继续追问的机会，很快开口：“爸，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儿开车送红叶回家？外头雨太大了，天也黑，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宁毅刚刚点头答应，正要起身去拿车钥匙，卧室门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宁懿祯从里面走出来，眉眼还带着没散尽的凌厉，似乎刚刚在房里还沉着气。他一眼就看见了客厅里的红叶，顿时愣住了半秒，随即眼神一亮，径直喊道：

    “简鸿烨？你来的正好！”

    他脚步很快，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迫切，“我有事想问你！”

    红叶整个人怔在原地，心口“咯噔”了一下——

    这下，果然还是逃不过。

    叶茉莉愣住，偏头看向懿祯：“这……同学之间，有什么大事非要这时候问吗？”

    尔祯脸色当场沉下来，护着红叶半步上前：“哥，你能不能缓一缓？雨这么大，她得先回家。”

    宁懿祯却没理会弟弟，目光紧紧盯着红叶，眼神里满是锋芒：“这是关于保送名额的事，你必须跟我说明白！”

    空气里瞬间凝固，连窗外的雨声都显得格外急促。宁懿祯走近一步，语气压得很重，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红叶，像要把她看透。

    “简鸿烨——你当初为什么放弃保送？”

    他声音低而急，带着掩不住的质问意味：“明明你是第一名，名额该是你的！就算后面四个人都弃权，你的位置也是稳固的。可你为什么偏偏要主动弃权？是有人给你压力，还是——”

    他顿了顿，眼神更锋利：“还是有人收买你，让你让出那个名额？”

    尔祯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替红叶开口：“哥，你想哪去了？她是为了考法医专业，才放弃那个保送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还没说完，懿祯猛地打断，脸色一沉，语气凌厉：

    “你闭嘴！”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红叶，像刀一样逼人，嗓音压低却掷地有声：

    “我问的是她。宁尔祯，你少插嘴。她为什么放弃，必须让她自己回答！”

    红叶轻轻拍了拍尔祯的手，示意他别再替自己说话。她抿了抿唇，抬眼迎上懿祯逼视的目光，认真开口：

    “我放弃保送，是因为那个名额对应的学校和专业都不是我想要的。保送去的是直辖市的化工强校，专业是化学工程……可我想学的是法医学，不在那个保送范围里。”

    她顿了顿，声音更稳了些：“如果我硬要去，等于浪费机会，浪费四年时间。与其如此，我宁可选择高考，考我真正想要的专业。”

    说完，她看了看还想替自己张嘴的尔祯，眼神温和却坚定：“所以，弃权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是被逼的。”

    屋子里的空气像被骤然压紧。

    叶茉莉最先开口，声音里满是诧异：“法医？？！你父母同意你个小姑娘学这个？ 那可是天天接触尸体的活儿啊。”

    宁毅眉心也微微皱起，嗓音低沉：“……这行牵扯特别多，既要技术硬，又要心志稳，还要能扛得住外界的眼光和压力。不是光有成绩就能走得下去的。”

    懿祯整个人都怔住了，愣了足足两秒才回过神来，猛地瞪大眼睛，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所以你就为了个空洞的理想，放弃唾手可得的重本保送？？！！”

    红叶眨了眨眼，没显得被逼急，反而把语气放得轻快：

    “嗐，阿姨，我爸刚上班那会儿，警局人手不够，他还亲手帮烧焦的尸体按平过手脚呢。家里人早就见过这种场面，所以并不反对。”

    她转向宁毅，眼神认真：“叔叔，您在省台工作，应该比我更清楚。不只是咱们省，全国都确实缺法医人手。我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去补上那块短板。”

    最后，她的视线落到懿祯身上，微微一笑：“懿祯同学，我听尔祯说过——你的理想是当法官。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这不是空洞的追求。再说，我既然能拿下省赛化学第一，就也有能力考上我真正想要的学校和专业。”

    叶茉莉整个人愣住了，手里擦桌布的动作停了半拍，忍不住摇头叹气：“这孩子……真倔啊。敢挑法医这么条路，小姑娘有这份心气儿，真不容易。” 语气里还是带着几分担忧，但那份担忧更多是出于关切，而非反对。

    宁毅安静了片刻，目光深了几分。他点点头，沉声开口：“你说得没错，这行缺口大，国家需要。但法医不只是工作，还牵扯到人性和伦理的考验。你要是真能扛下来，那我尊敬你。” 说着，他抿了一口茶，神情复杂，像是把红叶重新放在了一个严肃的位置上。

    而懿祯，整个人怔在原地，半晌没出声。眉心紧蹙，眼底闪过一丝震动。他本来以为红叶只是任性妄为，如今却被她这番坚定的回答击中。唇瓣开合，最后挤出的声音却依旧带着不甘：“……可就算这样，你也太冒险了。” 他的眼神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迫承认对方认真理想的复杂情绪。

    整个屋子里气氛一度沉甸甸的。叶茉莉担忧，宁毅凝重，懿祯震惊……而红叶就那样淡淡地站着，眼神清亮，话说得铿锵有力，连大人都被她顶得一愣一愣的。

    尔祯坐在她身侧，手心早就捏得发烫。

    他本来想替她挡一挡的，可刚开口就被哥哥呵斥闭嘴。于是他只能憋着，耳根发红，心里却像有一团火呼啦啦往上烧。

    ——这就是我女朋友啊。

    别人眼里古怪、邪门的红叶，此刻说起理想和未来，比谁都要坚定，比谁都要光亮。

    连他爸妈、他哥这样的人都被她说服得沉默。

    尔祯忍不住低下头，嘴角死死压着，可还是抑不住地往上翘。

    酷爆了。真的酷爆了。他胸口鼓胀得难受，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口喊出来：“你们都听见了吗？这是我的女人！”

    可他还是乖乖憋住，红着脸，眼神牢牢盯着红叶，心里一遍遍呐喊：

    ——她这么厉害，居然是我的！

    懿祯眉心紧紧拧着，整个人的神情都绷直了，声音压得低沉：

    “这件事里有猫腻。”

    红叶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急着插话，只是安静地等他往下说。

    懿祯抬眼望向她，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急迫：“你想想，你是第一名，你弃权了没问题，可第二、第三、第四名……他们根本没签字放弃！结果呢？名单直接跳过他们，把胡明荃硬生生顶上去。你说，这是不是很怪？”

    红叶手指缓缓收紧，脑海里立刻回想起下午在校门口那一幕：篮球队的男生、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有那个“就算胡哥没得到名额，也不可能是你的”的威胁。

    她眼神沉了几分，轻声回：“所以你在查这件事。”

    懿祯“嗯”了一声，眉头没松，冷冷吐出一句话：“如果真有暗箱cao作，那不只是几个人的不公，而是整个学校的公信力都被撕开了。”

    宁懿祯话音刚落，客厅里沉默了一瞬。

    宁毅和叶茉莉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变了。

    宁毅最先开口，嗓音里透着压抑的凝重：“懿祯，你最近在忙的，就是这件事？”

    懿祯点点头，神色倔强，眼神却很坚定：“爸，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简鸿烨她第一名弃权没问题，但后面那三个人明明没放弃，却被一笔带过……这不是教育该有的样子。”

    叶茉莉眉头拧紧，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疯啦？这可是学校的事，你一个学生能查什么？要是得罪了人——”

    宁毅抬手拦住妻子，脸色冷肃：“小懿，你有没有想过，你查到的东西，一旦触动到某些人，会带来什么后果？”

    懿祯被问得一瞬间安静，但很快直起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可如果连我们这种看见了不对劲的人都闭嘴，那这不对劲的事，就永远成了‘对的’。爸，我不信您希望看到这种局面。”

    客厅里空气似乎被压得更重。

    宁毅盯着大儿子，眼里闪过复杂之色。他没立刻反驳，反而第一次认真去打量懿祯的神情——那是种黑白分明、不容动摇的倔强。

    屋子里很安静，雨点“啪嗒啪嗒”地敲打在窗玻璃上。宁毅和叶茉莉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没插话。

    懿祯缓缓吐了口气，目光从父母身上收回，定定落在红叶脸上，语气少见地郑重：

    “简鸿烨，我想请你帮个忙。”

    红叶微微挑眉，没立刻答话。

    懿祯继续说下去：“你是第一名。哪怕你已经弃权，但第一名的选择和态度，本身就是制度之外最具分量的声音。”

    他顿了顿，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如果你能写一封信，把你的立场说清楚，让教育局看到你弃权的初衷和你认定的‘顺位人选’，那就相当于堵死了胡明荃‘空降’的可能。”

    屋内的气压陡然紧绷。

    尔祯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就被懿祯抬手打断：“这事只有她能做。——第一名的弃权理由，是唯一能击破猫腻的利剑。”

    红叶愣了几秒，笑意却在眼底一点点收敛，她直起腰，认真看向懿祯：“你是说，让我把话挑明——我弃权，是为了让名额合理流转下去，而不是为了让胡明荃钻空子？”

    “对。”懿祯点头，眼神冷冽，“你只要把这句话写下来，就足够了。”

    红叶沉吟片刻，忽然低声笑了一下：“……你还真会算计人啊。”

    懿祯被这笑声噎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尔祯有点急，皱着眉：“哥，你这是不是太为难她了？她已经放弃了，凭什么还得再被扯进来——”

    红叶轻轻拍了拍尔祯的手背，打断了他，声音却清晰而笃定：“不，我明白。我不怕写。”

    她抬起眼眸，眼神里带着一种锋锐的光：“既然我是第一，那我的话，至少得让人听进去。否则，我当初的放弃，就真的成了‘白放’。”